r /> “伍老先生,伍夫人,我去看看。”冯远叮咛一句,在警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探视的房间。
探视房内,伍贺莲沉静地坐在椅子上。
冯远坐在他的对面,恭敬问道,“伍先生,有什么指示。”
伍贺莲凝眸,英挺的眉宇却是紧皱在一起。他像是万分烦恼,第一次,第一次像是没有考虑周全。沉默良久,他才幽幽开口,男声格外低沉,“告诉他们,不要来看我,我没事。”
“是。”冯远应了一声。
伍贺莲怔了下,又是叮咛,“派几个人保护她,别让她发现,也不许她有事。”
香港九龙湾的山道,一辆车匀速朝着风景别墅区而去。车子驶进别墅区,绕着小区兜转了许久,这才在一幢罗马式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来不及等下属开门,言旭东猛地下车,颀长的身影闪现于阳光下,迈着大步奔进别墅,下属立刻跟随而上。
“言少爷,老爷在三楼的书房。”
言旭东直接冲上了三楼,双手将门推开。尚未定心神,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有些晕旋,他凝眸望向正气定神闲地擦拭着眼镜的老爷子,愤怒质问,“你不是说过,不会向警署告发!为什么私自举报!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为什么出尔反而?今天不是正式入主伍氏吗?”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商场如战场,只有把敌人打到没有一点反扑的可能,这样才是胜利!斩草不除根,小心春风吹又生!”老爷子并没有抬头,注视着手中的眼镜,拿着手帕仔细地擦拭镜框,一下又一下。
言旭东握紧双拳走向他,重重地砸向桌面,“砰——”一声巨响,“爸!你这么做,不是要逼死我吗!”
“逼你?”老爷子停了动作,抬头望向他,“我怎么逼你了?当年是谁主动开口的?”
言旭东突地默然,整个人沉静得吓人。
是的,当年。
如果真的要追溯当年,那还要谈到四年多前的那个圣诞节。
言旭东当年回加拿大后,向父亲和母亲提到了顾晓晨。这个家世普通、没有任何背景、平凡简单的女孩,自然遭到了言父的极力反对。言旭东深知父亲的脾气,他怕父亲会去调查,会对顾晓晨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不敢轻易离去,只得在加拿大逗留了好久。
而在逗留的期间,言父提出了条件。
言父答应他,可以接受这个女孩子进门,也不再反对。
可是条件是要他夺下伍氏。
言旭东当然也知道父亲对于伍家的前仇旧恨,言、伍两家曾经是世交,言父与伍父更是好友。当时的言家更是香港保险界的巨头,因为一次失利,公司面临巨大危机。伍父当年没有伸出援手借款,言家一蹶不起,只得退离香港,移民至加拿大。
当时,言旭东初中毕业。
言旭东这才明白,言父之所以没有反对他在伍贺莲的邀约下进入伍氏,那是因为他一直暗中伏击,早有心想要夺下伍氏。伍三马上就要接手公司,他足可以等伍三接手,等到伍贺莲离开香港去美国再下手。这样一来,也不算违背兄弟道义。言父的话让言旭东纠结了很久,却迟迟做不了决定。
真的要这样做吗?
言旭东曾经问过自己千万次,他的答案是——不。
犹豫不决,总是犹豫不决,不管做什么总是慢半拍。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错过了最好的时间,错过了自己心动的女孩。当他无意间发现伍贺莲和顾晓晨已经在一起以后,他虽是愕然惋惜,却也竟然是松了口气。不用再做选择,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
言旭东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所以他硬是阻断父亲的计划。
可是后来……
“我言世康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从小到大,读书成绩第二,考试永远是班级第二,年级第二,做什么都是第二!你永远也比不上姓伍的那个小子!这个世界上,没人会记得第二!没有人会记得!大家只会记得第一的人!”言世康猛地拍案,怒颜喝道,“你明明很优秀,为什么老是站他身后?还要替他打理公司?你以为他把你当什么?他把你当一颗棋!下在那里很放心!现在倒好,连喜欢个女人你也是排第二!你怎么就这么没用?你这种性子,永远也敢不上他!所以当时那个女的没选你!就是这个原因!”
“别说了!”言旭东怒喝一声,阴霾了俊容,有些发狂。他朝后退了一步,愤然离去。
当年,他究竟为了什么而一意孤行。
为了证明什么,才走到了今天?
言旭东一路飙车,没命似地在山道上奔驰。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了方向,没有了去处。眼前掠过的风景,模糊淡去,他的视线一片恍惚,只能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他将车顶敞开,任由冷风吹拂自己,只有这样迅猛的速度,才会让他忘记自己,忘记那一切。
他还能去见那个安静微笑的女孩吗?
他走到这一步,还能去见吗?
夜凉如水,霓虹仿佛永远也不会褪色。
言旭东混混噩噩地走进酒吧,服务员向他打招呼,他也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笔直地走向某间无人的包间。余玫是在酒保的知会下急忙赶来包间的,言旭东已经叫了酒,拿了一瓶XO,没完没了地开始喝,一杯接着一杯。
“你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余玫关了门,奔到他身边劝阻,“别喝了!”
言旭东没理她,自顾自地喝,纯粹是为了发泄。
“言旭东!”余玫生气地喊道,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他。喝酒的动作一停,言旭东扭头望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那么温柔,却让余玫感到一阵悲伤,那种茫然无措,从心底透出了凉意。她不由自主地心颤,轻声问道,“怎么了?”
“喝酒。”言旭东闷声吐出两个字,甩开了她的手。
许是被他感染了,余玫也拿起一瓶酒,和他对碰起来,“我陪你喝。”
这一夜,不知道喝了多少,只是喝到天昏地暗,后来谁也不知道是谁。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余玫瞧见言旭东的俊容渐渐栖近,她伸出手抱住了他,而他含糊不清的男声响起,“我真的很没用么……真的那么……没用么……”
两年后,回不去的人,其实是他。
由于伍贺莲被刑事拘留,伍氏陷入一片混乱。
虽然事件被强压下,新闻媒体也没有报道,但是一些风声还是走漏了。集团内部的员工早已经议论纷纷,对于莲少爷中饱私囊一时,众说纷纭。商人经商,利益摆在第一位。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是无庸置疑的真理。
伍贺莲被刑事拘留的第二天,伍氏出现大规模人事动荡。
四大股东之一的赵老远离纷争转股退出伍氏,而他手中持有的股份则到了言家名下。
言旭东接手赵老的股份,正式入主伍氏。
其余三大股东衡量如今局势,一致倒向了言家,强制让伍贺莲下台让出总裁位置,支持扶正言旭东为新任总裁,“宗哥!现在伍二被刑事拘留了,伍氏不能没有当家人,我们几个商量考虑,决定让言旭东接手!你没意见吧?”
面对三大股东的严词之下,伍继宗倒也沉住了气。
伍继宗冷哼一声,“我不同意!谁都可以接手伍氏,惟独姓言的不行!”
言旭东静坐在一边,阳光打向他英俊的侧颜,闪烁着光芒。他徐徐抬眸望向正位上的伍继宗,微笑说道,“伍叔叔……”
“你这声叔叔,我受不起!”伍继宗硬声打断。
言旭东依旧微笑,从容说道,“伍董事长,噢,不对,这应该是过去时了!你已经退休了!我想你好象忘记一件事情,伍氏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也是商场过来人,怎么处事还带私人感情搞针对?姓言的怎么了?稳住局面,才是当务之急!你也不想伍氏倒台吧?”
言旭东这番话绝对是变相的威胁,伍继宗低着头默然,像是在思忖,又像是在无声抗衡。
“宗哥……”何老刚要开口,会议厅的大门被人霍地推开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英气不羁的男人以及明丽飒爽的女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这两人正是离开香港两年之久都不曾回来过的伍昊阳与姚咏心。伍昊阳不疾不徐地走入会议厅,视线扫过众人,扬起一边唇角,“各位叔伯,这么巧,原来大家都在啊。”
“李伯伯、何叔叔、钱叔叔、伍叔,各位好。”姚咏心一一呼喊,目光最后停留在言旭东身上,朝他点了点头。
伍昊阳径自走向沙发坐下,沉声说道,“各位叔伯,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接替二哥的!我想大家应该没有意见吧?”
三位股东互望一眼,末了,为首的李老说道,“咏心,你也是伍氏股东之一,你怎么看?”
“三位叔伯,现在时局这么乱,我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抚人心。不然的话,让外边的人乘机渔翁得利那就是大失策。阳总之前就任职过总裁,我想绝对没有问题。伍氏虽然是大家的,但是伍这个姓也是标志,在这个时候换了,恐怕不大好。”姚咏心平静说道。
“好,那我们也同意让伍三接任总裁,不过,我们委任言旭东为副总!”李老认同首肯,开出了条件。瞧见无人反对,又是说道,“伍二的事情就交给警方,那我们也先走了!”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一一离去。
言旭东走在最后面,姚咏心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出了办公室,姚咏心一个大步向前,拉住了他轻声喊道,“旭东?”
言旭东回过头来,望向姚咏心,她一张丽容闪烁过无数情绪,震惊、诧异、困惑,太多的纠缠,沉寂过后茫然问道,“为什么?”
他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为什么此刻成了敌对状态?
言旭东却是避而不谈,只是笑道,“咏心,你突然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晚上请你吃饭?”
“旭东?”姚咏心揪紧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他们不是最好的三人组吗?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一起!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当姚咏心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坚信不可能。但是事实情况,却又让她感到彷徨,莲被刑事拘留,言家入主伍氏,仿佛天都要塌了!
言旭东望着姚咏心,俊颜有一丝偏执,语气转为狂妄冷淡,“咏心,你不如跟着我一起!那个小子对你没心的!你这么帮着伍家,像个傻瓜!好好考虑考虑!不要被伍家给蒙蔽了双眼!你只是他们利用的棋子!”
姚咏心站在原地,瞧着言旭东转身而去。
“言少爷,人已经到香港了。”下属走近一步,附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