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又怎会看不出吕布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饶是她再聪明,也没法理解这情浓转薄的神速了。
这些天里分明千依百顺,猛虎温驯如猫儿一般,走前也宁舍家眷,独带上她,怎刚见了面后,就跟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张辽对貂蝉那盛极招祸的容貌毫无感触,是以未怜惜泪光盈盈、端的是楚楚可怜的美人。只板着脸喝令兵士远离那车架,追上前头的人。
不过虽撤走了马夫,张辽倒不至于一点余地也不留,好歹将那几匹拉车的良马给留下了。
要是貂蝉夫人真有心想跑,自能想办法解决;要跑不动,凭她倾城美色与灵巧手段,要苟活下来改嫁他人,也是易事一桩。
吕布朝夕令改了一回后,就再没将貂蝉放在心上,一边驭马杀敌,率兵冲出城外,一边分出点心神来,试着回想‘燕重光’的相貌。
浑然不知,自己已被大多数部将在心中打上了性情反复无常的标签。
众所周知的是,吕布对绝色佳人貂蝉朝思暮想,也是为抢夺她方与董卓反目成仇,不惜行下叫人掩鼻唾骂的弑父恶罪。
在董卓伏诛后,也不顾清剿逃兵败将,而是放他们离去,行成今日大患,光惦记着去郿坞,接那早被董卓玷污过的爱妾貂蝉去了。
纳其做妾后,就只顾日夜缠绵,正事都彻底懈怠了。
思及此处,高顺便不由心忖,只要主公非是一时意气用事,而是幡然醒悟,肯真离了叫他一度色授魂与的妖祸,倒也好极。
然而吕布很快又叫将士们大吃一惊了。
之前分明说过是去投奔袁术,怎一路千里奔袭,却半途变卦,改驻扎至豫州许县了?
他们心里疑惑不解,只碍于吕布向来说一不二的威势,不敢开口询问,只默默服从。
要真问出口了,吕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是朦朦胧胧地觉得这已被打成筛子的豫州破地儿极为亲切熟悉,想也不想地奔来了。
等暂时安顿下来了,吕布一面为军中无谋士可用感到头疼,一边被唤起了越来越多的事。
重光呢?
若是心爱的军祭酒在,怎会使自己落入如此狼狈地步?
吕布心里焦躁,想起自己却是对重光的切实来历一无所知,只记得其自称来自长坂坡,却更似谪仙在世的缥缈莫测。
抱着侥幸,他还是派出去许多士卒去长坂坡打探,同时赶鸭子上阵,先把脑子还算聪明的张辽和高顺各当半个智囊使。
然而二将在战略上还能提供些不错的意见,于内政上就是不折不扣的一塌糊涂了。
吕布不是没想过先寻别的幕僚解了这燃眉之急,可他在长安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夺美妾就毫不留情地手刃了义父,又随王允荒唐跋扈,最后落得无措出逃的劣名已是传遍天下,真正的有学之士,又岂会肯真为他效力?
贾诩在长安如鱼得水,自是得不到了。吕布很快想起还有一极厉害的人才——郭嘉郭奉孝,忙唤人备上无数美酒,打探了他的住所后,将酒水送去,只求闻面。
结果郭嘉根本对他不屑一顾,一直闭门不见,酒水也一概拒收。
又极精明,在屡吃闭门羹的吕布发怒,要请他吃罚酒之前,他就悄悄地带上家眷仆从,卷细软逃去别处避祸了。
从头到尾连面都没见到的吕布却没气得七窍生烟,而是恍然大悟。
原来郭嘉看重的,从来不是酒水,而酒水在他身上,也并不是真的无往不利。
实际上,在他印象中那般见酒眼开,又好说话的郭嘉,其实纯粹是喜欢燕清这个送酒的人,才千依百顺。
四处碰壁,粮草又将告急,吕布无奈之下,只有效仿燕清的方法屯田养民了。
可单靠一群只会烧杀劫掠的大老粗,谈何容易?主意是好主意,没了心细如发的重光倾力辅助,施行起来却是举步维艰。
磕磕盼盼地,耽误了整一年才渐渐步上正轨,效果还比吕布记忆里的要差得远了。
学舍更不可能办了。既是没闲钱,也没那精力,更是吕布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处境——就凭他的臭名声,纵勉强开了,士人恐怕也只会以在此进学教书为耻罢。
吕布强迫自己沉下气,捏着这一手烂牌,一张张谨慎地打,很快让他等到了袁术取下扬州、却好功自大、直接北上伐曹去的大好时机,循着记忆中的那般,趁机取了扬州去。
叫他始料未及的是,豫州局势根本不稳,又缺可靠人选坐镇,于是扬州打下没多久,豫州就被虎视眈眈的世族给夺去了。
一切又得从头开始。
吕布愈发地思念重光,派去长坂坡探访的兵士也越来越多,却全是无功而返。
重光,重光。
吾妻重光。
你究竟去哪儿了?
天下纵大,凭燕清卓绝才干,即使自主转投他人,或是被慧眼者捷足先登,也不可能这般默默无闻。
思及此处,吕布其实隐约有了极不妙的预感,心中彷徨绝望之至,却不敢去相信罢了。
支着腮正欣赏着吕布变脸秀的燕清:“……”
吕布刚还一脸要砍人的凶恶犀利,怎渐渐地就呜呜呜了起来,眼皮下还湿漉漉的,像在哭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