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刃、决胜千里之外的奇谋利计、运筹帷幄,就会悄然调头,毫不留情地刺向吕布。
他真是何德何能啊!
燕清心中百味陈杂,多是滚烫,郭嘉的心神却都落在了铺在身前矮桌的纸张上,忽地微微蹙眉,比了个手势,叫他过来:“唔,重光你且来瞧瞧这信。”
一些话不好直说,反易显得矫情多余。
燕清被这一招呼,倒是勉强收敛了复杂的心绪,顺势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霎时睁大眼,脱口而出道:“孔融死了!”
没了跟太史慈结下那段善缘的机会,自然也没了单骑寻田楷,巧言搬救兵的神将解围,孔融被管亥所带领的黄巾残党围逼恫吓,持续数月之久,麾下本就稀疏的武将皆被这贼首斩了干净,兵卒也折损近半,只得缩入城中,对外头那些粗鄙吼骂充耳不闻。
蒙受这奇耻大辱,又碍于自身太过无能,根本奈何不得耀武扬威,视北海如囊中之物的管亥,孔融既愁又怒,还想遣人送信去长安求助陛下,可那十几万黄巾把他的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面对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又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不将粮草交到汉賊手里的孔融,就此郁结于心,一日上城墙巡视,看向那嚣张无比的黄巾兵群时,胸口一窒,一口鲜血倏然喷出,竟是当众怒绝而亡。
其实北海城墙筑得高而厚实,是不折不扣的易守难攻,管亥所带的那些又都是地里刨食,赤脚起家的民夫,尽管瞧着人多势众,很是唬人,其实多是土鸡瓦狗。只要孔融稳住阵脚,坚壁清野,闭城不出的话,连身像样的盔甲都没,兵器野只是粗制滥造,或是之前抢来的黄巾贼们,又怎么会有造价高昂、对技艺要求极高的攻城器械?
届时拿他就如老鼠拉龟,无处下手。
等他们兵粮耗尽,不得不四处劫掠,搜刮百姓粮食时,既可派人在此时突围,又能再稳等一段时日,待他们得不到粮草补给,又攻不下北海城时,自会自行散去。
可惜城里那养活一城百姓的粮草还有不少富余,作为主心骨的孔融就先一步被活活气死了。
因府君暴毙,城中受其恩惠颇深的民众具都悲怮不已,自发举起武器,抬着孔融的棺木,也不发丧,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出城反抗,意在为他复仇。
结果讽刺的是,这股混不要命的汹汹气势,居然叫色厉内茬的黄巾军被吓跑了。
燕清从头又读了一次,确定了孔融的死讯后,忍不住叹了一声:“哀兵必胜,孔融倒是极受民众爱戴。”
郭嘉显然对已是死人一个的孔融并不感兴趣,只慢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就不知袁家大公子沉不沉得住气,公孙瓒又顾不顾得上讲究吃相了。”
原是三方拉锯的战势,孔融突然出局,就剩下初来乍到,却背靠实力雄厚、门楣光耀的袁氏一族的袁谭,和有刘关张三兄弟协理佐务、两年前就奉公孙瓒之命据有青州齐地的野路子刺史田楷了。
只凭一纸脆弱的联盟关系顶着,就能隔绝掉一气全下青州的诱惑了?
燕清真答不上来。
在吕布大兵临营,后头那援军源源不绝的情况下,谁贪这块近在咫尺的肥肉,谁敢伸出手来去取,袁绍与公孙瓒之间的盟约就得立即粉身碎骨。
燕清自言自语道:“有刘备在,田楷还能留些脑子。但公瑾也在的话……”
就看孙策与周瑜会如何联手,好好利用这叫盟约溃散,或能让他们不战而退的大好时机了。
还有个心怀不轨的曹操昨个儿连夜启程,直往青州而去的,这谭浑水是注定要浊上加浊了。
“话说回来,”燕清费解道:“袁绍优柔寡断,疑虑深重,怎会放心让曹操去青州?就不怕纵虎归山么?田丰下狱,定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田丰的话再不中听,袁绍在被气得七窍生烟之余,也不可能一点都听不进去,定会多个心眼。
“袁绍?”郭嘉笑了一笑:“反应之慢,叫豚亦自叹弗如也。此时在他眼里,曹操只带千余号人去,恰是正中他下怀,以为可效仿其弟袁术收拢孙坚余部的做法,伺机吞并那些个精卒罢。”
燕清:“……”
还真是。等被田丰的话气昏了头,当场下不来台就匆匆乱答应了请求的袁绍回过味来,想要反悔时,雷厉风行的曹操早不知跑出几十里去了。
“有伯符在,孟德兄想捡这大漏,怕是只得留待下次了。”郭嘉一手撑在矮桌上,身子歪歪斜斜,微微前倾,瘦削的背脊是宽衣厚袍都藏不住的单薄,只有那弧度似一把被缓慢拉开的弓:“就不知公瑾究竟有几分能耐,可叫重光如此信任有加,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