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月里,南辰国虽然暖的早,可初春时节依旧冷得紧。外面冷不碍的,皇宫里住的都是金贵的主子,上好的炭火缺不着,所以上书房里正生着暖炉,将室内烘烤的暖意融融。
刚刚过了午后,困意上来任凭太傅讲些什么,都无心去听,暖锦眼神有些发直,看着太傅一眼不眨。说起她这个师父可是了不得,当然她听的都是宫掖秘闻,没经过考证,顶多只能算是个野史。
太子太傅姓容,单名一个渊字,听说他本是江湖人士,还是个颇具名气的绝代神医,因为爱上自己的母后而进宫做了太子太傅。想当年他横梗在父皇和母后中间,三个人着实纠葛了许多年,后来也不晓得怎样的妥协,三个人竟然能心平气和的同待在这宫掖之中,相处的还颇为融洽。
这里面的缘由她不敢深打听,事关父皇、母后的私事,她做小的,知道了太多对谁都没好处。不过他师父长得好,芝兰玉树的模样,学问也高,站在那里握着一册书卷,美的像幅画似的不真实。
暖锦突然有点恨自己生不逢时,若是她再大些,她一定向父皇要了容太傅,四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却是像二十几岁的样子。师父有一头罕见的银发,平日里束在玉冠中很少散开,可若是赶巧能碰见他老人家行走在日头下,金光这么一镀,当真是恍若神仙下凡,天赐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标致的公子哥了。
只可惜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有所属,否则进宫十几年了,没听说他娶了哪房夫人,或是收了哪家的小妾,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嫡公主?嫡公主?”
楼玄宁无奈的从书册中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女子。他这妹子被父皇和母后宠惯的不成样子,活脱脱的一个二百五,脑子缺弦缺得厉害。她对上书房没兴致,却对上书房里容太傅有私心,每每见着他都发怔,传出去真是要把天家的脸子都丢尽了。
“楼暖锦!”
楼暖锦浑身一个激灵,三魂七魄瞬间回了位置,她有些愕然的侧头看着楼玄宁:“你叫我?”
他这个妹子长得实在是好,继承了父皇、母后所有的优点,他母后当年真知灼见,暖锦脑子不好没碍的,只要模样好,大家都能包容她。
外面日头刚好,暖阳透过三交六菱花窗格散落进来,映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清透的甚至可以看见血脉在涌动。她这样愣愣的瞧着自己,大眼睛闪烁着莫名其妙,当真是让自己半分脾气都发不得。
“不是我在叫你,是太傅在叫你。”
“啊?”暖锦一愣,又急忙回过头去看太傅。
太傅性子好,晃了晃手中的书卷:“太子殿下已经将昨日布置的课业交了上来,嫡公主殿下的呢?”
“课业?”暖锦蹙着眉努力的回忆了下,昨天太傅穿了件黛色锦服,显得他更加的高不可攀,一头银发整齐的束进玉冠中,薄唇轻启,声音如上古瑶琴,直直的可以钻进人的心肺里去。除此之外呢?她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容太傅耐心极好,暖锦蹙眉想着,他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直到暖锦一张小脸终于垮了下来,他才淡淡的说了句:“明儿之前将所有的可也抄十遍,抄不完禁你的足。”
“太傅!”暖锦的小脸立刻一垮,太傅哪都好,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一点,委实令人头痛。
容太傅不领情,书卷一合,规规矩矩的颔了下首:“今日的课业就到此。”说完抬腿走了出去,留下一地星华,不染半分红尘。
“容太傅可真俊,楼玄宁,你说他到现在还不娶妻,是不是再等着谁?觉得本公主有戏吗?”
楼玄宁其实多少知道些容太傅和母后当年的事,只是这是宫廷秘辛,容不得他到处传扬。可是即便他知道这内里的情形,也看不得暖锦这副垂涎三尺的德行,本子一合,语气也不大友善:“别跟那想美事了,看上你?就你这德行?哼!容太傅猪油蒙了心智么?得了,别跟这丢人现眼了,我这就去乾德宫向父皇回禀课业,你去不去?”
“去!这个时辰保准儿母后也在,母后在桃花羹就在,去讨来一碗压压惊。对了,太傅罚我抄道德经,做哥哥的是不是应该在皇妹有困难的时候仗义相助。”
楼玄宁瞟了她一眼:“爷是太子,不是你手下的碎催,给你抄道德经?美得你,快走!”
“你这会子跟我装大的了?没得你就只能欺负我是怎么着?我瞧着你对你宫里头那个从燕坪国绑回来的小丫头可是和颜悦色的很呐!”
楼暖锦平时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在她皇兄面前专爱挑拣他不爱听的话说。那小丫头虽是个宫女,出身却极为特别,听说是他父皇灭了那燕坪国的皇室遗孤,不知最后怎的,就流落到了东宫,成了她太子哥哥的贴身婢女,当然这事是秘密中的秘密,旁人若是知道她哥子私藏了敌国遗孤,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滔天巨浪。
他们之间的事不好说,反正每次只要一提起来,保准儿能看见楼玄宁凶神恶煞的表情,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楼玄宁凤目一寒,暖锦立刻喊停:“得得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走,找母后吃桃花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