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云欢（中）

现了。

    她抬起头，正好活动一下手腕，目光正好对上楚天湛含着笑意的眼睛，他冲着她眨了眨眼，交流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默契信息。

    她垂下头，继续写后面的题目，嘴角却不由翘了翘。

    “啊。”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声响起，声音并不大，但奈何这大殿十分安静，只有沙沙写字声的大殿尤其清晰，大家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声源处。

    只见杨雪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贝齿轻咬嘴唇，看上去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她的手则是按着自己小腹的位置。

    所以这是来葵水吗？——大家心头都不由飘过了这个念头。

    云欢嘴角的笑意加深，觉得这个场面颇为有趣，有些人真的很喜欢给自己加戏呢。也不知道杨雪是对着镜子演练了多久，才能让自己看上去痛苦的同时还不失美感，反而因为脸颊那一点白而显得楚楚动人了起来，别有一番的风情。

    楚天湛眉头微微皱起，他身后的姑姑开口道：“杨二小姐身体不适吗？”

    杨雪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滑过上面那俊美的年轻天子，声音虚弱却充满了坚定，“我没事的，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会好好考完这场试的。”

    这种脆弱和坚强的矛盾感让她看上去分外的美丽，犹如清晨中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花朵。

    只可惜楚天湛半点都欣赏不来这种所谓的美，他在小时候还甚至被自己的师傅云姨母给拉去看各种卖身葬父母的戏码。杨雪看似柔弱外表下的野心和心机尤其令人生厌。

    他唇角微勾，语气温和，“若是为了这考试而耽搁了你的病情那就不好了。”

    杨雪心中一喜，以为表哥这是在怜惜她，眼睛更是适时地浮现出淡淡的感激的水雾，只是下一刻，楚天湛的声音便让她如堕冰窟。

    “既然如此，你还是回家好好休养身体吧。将杨二小姐送回杨府中，皇宫的风水可能和她相冲。”

    一句皇宫和她风水相冲，便彻底剥夺了杨雪可能的进宫机会。

    杨雪感觉身子都在发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处心积虑，所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她虽然对容貌十分有自信，在嫡母的刻意打压之下（在杨雪眼中，她待遇没有和杨曦一样那便是刻意打压），才学只是普通，无法在考试中脱颖而出。于是她便兵行险棋，刻意吃药让自己的葵水提前到来，再加上着凉的缘故，便疼得翻天覆地。

    原本以为自己生病了还坚持考试，会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谁料到事情的发展却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她嘴唇动了动，眼泪直接滴落了下来，这回她是真的想哭了。

    “我……”

    楚天湛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可见杨小姐也是归心似箭，一听到要回去都感动得哭了。”

    云欢差点喷笑出声，天湛哥哥这也太促狭了点。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看到杨雪现在的表情，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两个姑姑下来将杨雪给带离开考场，想来不用一个时辰，杨雪就要被送离皇宫了。

    楚天湛在处理完杨雪这事后，便抬脚离开了宫殿。弄得其他有心再多偷瞄他几眼的秀女将杨雪给妈了个千百遍——都怪这不分场合乱勾引人的贱人，将陛下都给气走了。

    不少秀女在见到了俊美无涛的天子后，更是坚定了入宫的念头，并发誓要夺得他的宠爱，这样的幻想也让她们在后面的答题中不免神属不思了起来。

    看了一场好戏心情舒畅的云欢则是下笔如有神。

    等考试结束后，试卷被收了上去，大家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考场，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着杨雪的事情，语气中不乏鄙夷，痛打落水狗做起来最过瘾了。

    杨曦倒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虽然她十分厌恶庶妹的行为，但庶妹丢脸，也让杨家没有脸面。尤其是她娘，这事传出后，还不知道还有多少的流言蜚语，只怕不少人要以为她娘不慈，弄得庶女不得不遮掩自己的容貌。

    云欢知晓她的心结，在回到屋内后，好好安慰了她一回，“既然如此，你更该好好表现，让大家知道那杨雪只是特例。”

    杨曦听了进去，顿时化怒气为动力。

    第二场考试，楚天湛并没有过来。看试卷，像是太后杨叶卿所出的，比第一场还要更难些，只是对云欢而言，都不算什么问题。她自认为自己两场考试答得都挺不错的。

    第二场考试结束后，在最后的终选前，一共有十天时间。早上由宫里的姑姑来讲规矩，下午则是自由活动时间。

    说起来也好笑，这第二场的复选便淘汰了四分之三的人，只余下一百人留下。其中最让大家震惊的便是那位十全姑娘苏惠华便被淘汰了——这位可是众人眼中的热门。

    只是没有人敢对成绩提出质疑，因为楚天湛十分阴险……咳咳咳，是机智地将几个大学士给请了过来批改卷面。谁敢表示质疑，那就准备得罪整个文官集团吧。文人的嘴，可是比刀枪还利。

    据说苏惠华的两个姑姑——那两位太嫔也跑去杨叶卿面前，委婉地提出了比起成绩，秀女的品德更为重要。这明显就是在给苏惠华当说客。可见苏家三房是真的将所有的宝都压苏惠华这位从小培养的嫡女身上，这才受不了这个结果。

    杨叶卿懒得搭理她们，直接将话传给批卷的那些大学士。那些大学士顿时不爽了，说由文观人，然后将苏惠华给批得仿佛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两位苏家的太嫔，也被狠狠讽刺了一回，弄得她们十分没脸，回宫后就病了。

    杨叶卿直接以为了避免传染出来，将她们的宫殿给封了起来，等于是将她们禁足——杨叶卿原本还想着后宫女子不容易，所以当上太后以后，对她们也颇为宽容。既然蹭鼻子上脸，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事一传出后，秀女们都不由安分守己了下来，生怕太过蹦跶，招了上头的眼。

    不过在这段时间内，宫里的一些主子也开始召见了这批秀女，每一个被召见的总是会引发其他人的议论。云欢在十号的时候便收到了杨叶卿请她过去的消息。

    云欢也不是那种谁叫就会过去的人，毕竟非常时期，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给算计，不过因为传旨的是杨叶卿面前十分得用的苏嬷嬷，加上还有宫女华音跟着，所以她才一起过去。

    等她走后，秀女们这才放开来议论，“咱们在宫里这些天，这是太后娘娘第一次召见人吧。”

    “是啊，先前就知晓这昭公主十分得娘娘的喜欢，今日一看果然传言不虚。”

    还有人挑拨离间了起来，对杨曦笑道：“我还以为娘娘会先召见杨姐姐呢。”

    杨曦本身就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子，更不会轻易被挑拨了去。她只是笑笑，说道：“云欢妹妹两场考试的成绩连那些博学的大学士都称赞的，娘娘先见她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意思就是云欢有这个能力。

    那人这才讪讪一笑，不说什么。

    ……

    云欢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杨叶卿的慈宁宫。杨叶卿依旧是温和雍容的模样，只是这份温和中多了几分的气势。目光触及款款走进屋子的云欢身上，她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许，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不必行礼，坐下吧。”

    云欢瞥见桌上的点心，不由笑了，“我就知道娘娘疼我，又让厨下做了我喜欢吃的点心。”

    杨叶卿道：“我怕你这段时间在皇宫中饿得瘦了，到时候你娘跑来找我算账就不好了。”

    她点头示意了一下，屋内其他服侍的人都下去了，只余下她们两个。

    “你真的已经确定走这条路了吗？”杨叶卿定定地看着她。

    云欢点点头，抿起的唇线优美动人，却又有种执拗的味道，“嗯，我不会后悔。”

    杨叶卿叹了口气，“这条路会很辛苦……”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可是我却很高兴。高兴有人将我们想做的事情延续下去，也高兴我那儿子比我幸运，至少身边能有一知心人陪伴她。”

    云欢知晓杨叶卿的意思便是认同了这事。两人都并非那种喜欢多费唇舌的人，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不会在这件事上继续浪费口水。杨叶卿转而提起别的话题，“其实这次选秀，天湛一开始并不想举办的。他打算直接下旨。”

    “不过我说服了他，你可知道原因？”

    云欢想了想，慢慢答道：“一方面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她抬眸瞥见杨叶卿赞同的神色，继续往下说，“另一个原因，则是娘娘想要利用这次选秀看清底下人的心思。”

    一场选秀，让不少人家的野心浮现了出来。

    杨叶卿眼中的笑意更浓，珠珠不愧是云夕所教养出来的，目光并不会只局限在后宅三亩地中，而是看到了前朝。

    “是啊，我特地放了几个嬷嬷和宫女出去，好些人家为了争夺她们，甚至闹出了纷争。”

    她看着云欢，说道：“你是我第一个召见的人，只怕回去后，便会成为众矢之，明面上的，背地里的阴谋算计会有不少，你害怕吗？”

    云欢仰起头，露出了再明媚不过的笑容，笑容自信和透着一往无前的坚定，“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

    虽然只要她一句话，无论是杨叶卿还是楚天湛都会帮她。只是云欢却不愿意，她的战场，自然是要她自己出马。

    她不想做温室中的花朵，也不乐意站在他身后，而是要与他携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