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剑拔弩张的房间内,转眼当中却已变成了一个逼真至极的蜡像馆。
有人拿着台球杆,有人张着大嘴,有人满脸鲜血,有人手里犹自举着溜冰壶,有人停在原地,也有人已经站到了我的周围。
但是,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再也没有动弹半下。
趁着局势还在可控之际,我飞快低下头去,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揉搓起了双眼,让大量的泪水不断溢出,借以冲刷着眼眶中难受的异物。
在揉搓的过程中,杨叔似乎有过那么一丝想要趁机反抗的意思,可当我察觉到他的身体刚刚变得僵直,要发力却又还没发力的那一霎,我立马就将拿着瓷片的手腕一沉,直接用更加深入肉内的动作,明白无误的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几秒之后,等我两眼发昏的抬起头,经过短暂适应,视线终于恢复过来,我看见了满屋子脸色慌乱,跃跃欲试却又投鼠忌器的人们。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荒谬,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两句曾经在书上看到的诗文:
“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
那一刻,我当然感到了一丝得意。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权欲熏天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带来比征服更大的快感。
不过,很庆幸的是,这片风雨如晦的江湖,已经用无数鲜血淋漓的惨痛教训教会了我,让我知道如何去克制自己,从而不至于陷入到过分的轻狂与自大当中。
我明白,自己并没有赢,在这种堪称是绝境的局面之下,也依然没有任何赢的机会。
此时此刻,我最多也只是侥幸逃过了一死而已。
所以,那种虚无而危险的得意情绪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之后,我就立马清醒了过来。
我死死勒着杨叔脖子,小心翼翼的将他从沙发上缓缓拉起。其实,我并不知道今天应该怎么走出这条危机四伏的陌生村子,甚至,我都不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但是,人不能因为一定会死,就什么都不做的安心等死。
这不是我的性格。
我必须要赌一把。
我认为,至少可以先挟持着杨叔,去与险儿等人会合。
当我箍着杨叔,全神戒备着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臂弯当中,杨叔试探性的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突然张嘴问了我一句话:
“你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这是一句再也普通不过的话,但是当这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问话响起在我耳边之时,却偏偏如同雷霆一般,将我惊醒了过来。
然后,我就极为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我之所以走进这个屋子,见到这些人,是因为我想要见海燕,而带我前来的则是海燕的头马祁志宏。
那么,无论怎么样,海燕与这帮人之间,都一定是产生了某种联系的。
区别只是到底是敌,还是友。
如果是友的话,海燕就必定有着一些话语权,而我和海燕同出一门,海燕也知道我这次来是帮他的,那么按道理来说,方才这已经见了血的凶险一幕就根本不应该出现,没必要发生。如果是敌的话呢?
发生的这一切当然都可以解释了。
但同时,完全解释不了的却是,房子里的这帮人为什么要表现得如此慌乱,如此不知所措。
就算不打交道,光是看上一眼,这帮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匪气痞气就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绝对不是善类了。
那么,这样一帮心狠手辣的人聚集在一起,面对着我单枪匹马的一个外地佬,哪怕是此时此刻我先下手为强,挟持了他们的老大,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太过慌乱。
我手上拿的只是一块小瓷片!
就算是我真亡了命,用瓷片割了杨叔的脖子,那归根结底也只是一块瓷片而已!
它粗糙短小不趁手,也远远比不上匕首钢刀的锋利,也许割到一半,就会被皮肉卡住割不动了,别说杨叔会不会死,只要救治及时,说不定除了流点血破点皮之外,连医院都不用去。
而且,更关键的是,我对杨叔下完手之后呢?
毕竟,这是现实,而不是蹩脚的国产电视剧。
电视剧里面,英雄可以刀枪不入的一个打完十个,再飞天遁地的逃走,关键时刻也许还刚好能有警车赶到。
可现实里,我只是一个胆子大点,靠着坑蒙拐骗加唬人来捞偏门的小流子,那些翻江倒海的通天道艺,我胡钦他妈的一个都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