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死无大祸,讨米不再穷,能出什么大事?最多偿命而已。”险儿这句话一出口,我知道,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此时此刻,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我决定不再多想,事到临头越想越乱,干脆一横心,我也站了起来,说:“险儿,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再仔细想一下,人命关天!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你们一番好意,请我吃饭给我接风才惹出来的,我有责任。而且刚刚那一碗血酒喝下去,我的血管里就流动着你的血,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果你确实打定了主意,黄泉路上,我铁你!”
眼角边,黑影闪动,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随着每一道站起的身影,都会有一个声音响起:
“险儿,多话不讲,随时!”
“险儿,真要做,兄弟肯定都站在你这边。但是胡钦说得对,你再想想。”
“老五,莫说二哥不义道,要死卵朝天,好大回事!”
“险哥,加我一个!”
险儿的脑袋再次仰向了星空,很久很久都没有垂下来,夜空中,响起了他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不用这么做。真的,不用这么做。”小二爷笑了起来,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了险儿的肩上,说:
“险儿,别想多了,不是才结拜吗?我们是兄弟!”
小二爷这一句曾经被我们每个人都说过无数次的话,在此时此刻听起来,却重若千钧,话一出口,除了小二爷自己没有察觉之外,我们每个人都突然变得肃穆了起来,就像是几个虔诚的信徒,终于来到了神的圣地。
没有一个人说话,险儿终于低下了头,看向我们的时候,表情木讷得就像是带上了一层面具,他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但是,两只眼眸中却冒出了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刻的感情。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对望着,任凭无声的风雷在各自胸膛里面激荡。
“是的,险儿,我们是兄弟!”武晟走过去,也一巴掌拍在了险儿的肩上。
险儿的身体发出了十分明显的一震,声音越发颤抖起来:“武晟、小二爷、袁伟、地儿,你们都想好了?”
险儿并没有提到我的名字,他的眼神也只是牢牢盯着其他四个人,我有些奇怪,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和大家一起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想好了!”
“那要得!”还是没有道谢,险儿决绝而干脆地大吼一句,跪了下去,在我们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又飞快爬了起来:“我欠你们的,磕一万个头,也还不了,我就磕这一个!”然后,他再也不看其他四人,扭过头来,盯住了我:“胡钦,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着大家过来结拜吗?”
热泪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喉咙里好像卡了一颗硕大的柠檬,又酸又涩,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我只能摇了摇头。
“我是希望你知道,虽然我没有像武晟、袁伟他们四个一样,天天和你在一起。但在我的心里,你不比任何一个人的分量轻!你是我的兄弟!真正的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的兄弟。”脸颊一热,泪水再也忍不住流出了眼眶,我踏前两步,刚想要拥抱险儿,险儿却脚步一动,拉开了与我的距离,用一种异常坚决的口吻大声说道:“胡钦,我的这件事,其他兄弟愿意帮我,都可以帮,但是,你不行!”
眼角边,几位兄弟的身影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直,纷纷出言想要缓解局面的紧张和尴尬。一片喧闹中,最初的震惊与愤怒过后,我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因为,我想到了一点:我的兄弟,不会羞辱我!“不要紧,地儿,武晟,你们先别说话。险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数三声,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当面说清楚,不然,我就走了。”
一边等着险儿的回答,我一边大声喊着数字,当数到三的时候,我听见险儿说:“胡钦,你和我们不同,我们这辈子反正都这个卵样。你家里条件好,你应该读书考大学,今后……”我飞快转身,走向了山下。脚步刚动,就觉得后腰一紧,衣摆已经被人扯住,耳旁传来了险儿的说话声:
“胡钦,你等下!”回头看去,险儿站在我的身后,扯住衣服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嘴巴开合了几次之后,这才说道:“我记不清在我住院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义色到医院来看了我一趟,我们说了一些话。”压抑在心底多天的谜底终于要揭开,不知为何,我的心却莫名其妙地狂跳了起来。
“胡钦,义色说他可以帮我,只要我愿意,他甚至可以帮我杀了向志伟!条件只有两个,一个是我要亲自动手,另外一个就是,你不能掺和进来!胡钦,义色是真心为你好!他说得对,你和我们不同,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乡里地方过一世,你不同。我晓得你铁我……”
那个夜晚,险儿还说了很多的话,但我却再也没听进一个字。
因为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无论是险儿还是三哥,他们的情义都太重太重。下山的路上,小二爷说了一句当时看来无关紧要的话,他说:“险儿,有义色帮忙,这个事就好办多了。他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全力帮忙的。其实,三哥帮你,对他也有好处!”
多年后的一切证明,小二爷的这句话是何等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