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苦。
姜锦没马上答应下来,而是问了一句,“你们现在能调动的有多少人手?就船上这些?有没有高手?”
船上这些船工,虽然也是殷飞虹信得过的人,确实没有什么高手,薛珍珠虽然武功高,但是想也知道,她肯定会去登州城那边,她的父母兄弟都在那里。
姜锦自己虽然也会点拳脚,但是也就是最多撂倒个把大汉,还挺勉强。
老胡见姜锦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反而对她多了些信心。
很多时候,满口打包票吹的满天飞的,都是没什么真本事的,越是这样的,反而是做实事的。
事情紧急,姜锦也确实是信得过的,老胡也没有在隐瞒,“船上虽然没有高手,不过我们准备停船的地方有个庄子,里面还是有两位高手的,也有马匹一类。”
姜锦点点头,方才知道为什么老胡要去那边停船了,又问了下那两人的大概水平,心中有了个数。
薛珍珠见姜锦和老胡商量事情早就惊着了,她的脑子一团乱麻,没想到姜锦不仅能静下心来,还能和老胡一起做决定。
愣了半响,她的眼泪落下来了,“我真没用。”
在场她的武功最高,其实应该是她做主导的,可是她只知道着急,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姜锦正在盘算下一步怎么走,见她哭了,伸手给她擦去眼泪,叹道,“你这话说的,我能冷静,是因为,毕竟没那么关系自身。”
虽然她也没有那么亲近的亲人就是了。
“阿锦。”
“好了,最好的情况,是没什么事情,但是可能性不大。”
姜锦深深地叹了口气,刚刚他们经过了一个村子,明显刚刚被洗劫,房子在燃烧,老胡眼睛好,隐约看见有尸体倒伏。
这让姜锦和老胡想起来其实还有种更坏的情况,齐王勾结海盗,这样的话,遭殃的就不仅是登州城,沿海的村寨都很危险。
“凡事我们总要做最坏的打算。”姜锦看见薛珍珠的眼泪又下来了,伸手给她擦去,方才道,“首先保全自己,如果你都没法保全自己,你就更没法帮助薛伯父薛伯母他们,更不用说其他。”
“恩。”薛珍珠勉强忍住眼泪,用力点头。
姜锦见她冷静下来,也松了口气,道“现在来说战略层面上的,如果城已经破了,你就别急着进城了,只怕不好混进去。你也不用太担心,薛伯父应该是早有预计,但是没想到那么突然。而且齐王也要顾虑城中人想法,想来钱粮虽然不好说,性命应该是能保全的。”
“若城没破呢?”问话的不是薛珍珠,而是老胡。
“若是城还没破,我倒是有个思路,我也没打过仗,但是齐王的兵一定也没打过,必然没有那么周到。而且齐王应该也是仓促起兵,或是粮草或是主帅,想来总有一二处纰漏,你若是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也不是不可以寻机行事。”
“但是万不可强行。”姜锦看着薛珍珠道,“若是碰见海盗,最好是能擒贼先擒王,若不能,直接避开。我还是那句话,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有什么问题,你听胡大哥的,别冲动。”
薛珍珠听得连连点头,她虽然冷静下来,但是从小儿她就是没受过多少挫折,自有天真烂漫之气,虽然讨人喜欢,这种时候,也就指望她整体去分析了。
连老胡都道,“姜姑娘您懂得真多。”
姜锦笑,“我这都是指着史书的案例举例说明呢,不过想来古人行得通,现在也该有些效果。”
她虽然不是什么战术高手,但是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大约都是将领想法子找了敌军的纰漏出来。
薛珍珠的武功其实非常高,她和她表姐一样其实都属于骨骼清奇,天生练武的好料子。
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薛珍珠虽然不能做到,但是偷偷放个火,还是很有机会做到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对方军中也有高手,所以姜锦让薛珍珠千万不要招眼,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对方应该是突然发难,薛珍珠这样的应该也不再预计能,倒是真能当个奇兵使用。
倒是姜锦这边,其实没什么好办法,因为面对的路程和危险都是客观存在的。
老胡所说的别庄里的高手,比起薛珍珠可就不是什么高手了,其中一个还不认得去东阳的路。
姜锦答应过了老胡的请求,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她若不去冒险,齐王和朝廷人头打成狗脑子,只要她识相避开些,再抱紧殷飞虹大腿,想来性命应该是无忧的。
可是想想岸边倒伏的尸体,燃烧的房屋,姜锦却也说不出反悔的话。再想想京城的那些人,可能面临这样的危险,而且如果齐王叛乱成功,别人不说,七皇子死定了。
横竖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万一真死了,大家伤心一会儿,大约也就忘了吧。
毕竟别人都有至亲,除非至亲,谁又会记着谁一辈子呢,即使是至亲,当爹娘的还有抛弃小孩的呢。
她也是有生父生母的,姜锦娘也是有亲生父母的,不都混成了那个德行?
姜锦心里有些凄凉,又有些豁达坦然,见到岸边还有一点时间,刷刷的写了几封短的遗书。
里面也没写什么,只写了自己若是身亡,把包子铺子给柳叶,嘱咐她找个好人嫁了,然后照顾好家里的人。余下的钱和地产给惠宁师父让她收养孤儿,搞得那个碧水船队,自己的股份当然给严六了。
晋江楼姜锦给了七皇子,只是想想他那一双眼睛,姜锦还是很狗血的写了点,希望他另觅良缘,莫要耽误了好春光。
虽然,就算是姜锦不死,他早晚也会另觅良缘,也不会耽误了好春光的。
把这些写完,姜锦也不用信封,用个铁瓶子装了,用木塞封上,找到老胡。
“老胡,这东西你帮我收一下。”
“这是什么?”
姜锦笑,“遗书啊,我虽然不想死,但是万一真死了,还是留两句话吧,安排下后事什么的。”
老胡还没说话,薛珍珠的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都是我不好,要不,你别去了,我去吧,要不,我陪你去。”
自己武功高,肯定能顺利的走这一遭。
“傻丫头,别闹。”姜锦笑,“登州城这边,还等着你当大英雄呢。再说我就是送个信而已,又不是去送死,一哭好丧气的。”
顿了顿,姜锦也笑道,“万一我真挂了,记得给我多多烧金元宝,人活一世啊,没有钱不行。京城那等穷官儿,过的还没我舒服呢,若真到了地下,我也要继续有钱。”
薛珍珠被她这一逗,又是哭又是笑,到底还是想着姜锦说着落泪丧气,忍住了。
一时靠了岸,姜锦与老胡等人找到他们的据点,果然有几个人,也有两个看着武功很高的,其中一个姓沈,另一个则姓云,两人年纪都不大。
因为姓沈的那位高手,武功虽然不错,方向感却极差。姓云的那位名云中燕,年纪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娃娃脸白面皮,搁在前世,是很讨姐姐喜欢的那一种。
姜锦作为一个忠实的颜狗,其实还挺吃这个类型的。然而事情紧急,两下也没时间闲谈,带了干粮等必须品,云中燕还带了兵器暗器毒牙,姜锦也拿了一把苗刀防身,两人就飞马出去了。
另一边,薛珍珠和老胡飞马往登州城赶。
薛珍珠心里难过,一面担心登州城中的亲人,一面担心姜锦,整个人都快被撕裂一样的痛苦。
老胡却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见惯了生死的,尚能自持,只是看着姜锦他们分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胡大哥,你为什么叹气?”薛珍珠不解。
“我只是在想,许是我做错了。”
老胡请求姜锦送信的时候,还不知道可能有海寇,因此反而没那么危险。可是眼下,如果有了海寇,却更要抓紧时间送信,他也说不出后悔的话。姜锦却也硬气,竟一句推脱的话没说。
此时木已成舟,老胡也不想说什么了,摸了摸腰间的铁瓶子,没再继续说别的,反而道。
“姜姑娘真心细致。”
“怎么这么说?”
“她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想着不能用信封,免得火烧或者水淹了信。”
这是真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薛珍珠本来已经渐渐平静了,然而越品这话,越觉得难过,眼泪忍不住,一滴滴的落在马鬃上,打湿了马鬃毛。
老胡也没说什么,年少小姑娘,薛姑娘这样的才是正常,姜姑娘那样的,也是太罕见了。
哭就哭吧,憋在心里也没什么好处,横竖到登州城快马也要小半个时辰,足够薛姑娘哭完的。
不过,老胡却也不敢很指望薛珍珠了,只是一边飞马前行,一面盘算着若真是出现什么情况怎么处理。
然而,老胡实在不是个当将领的材料,沈成书也不是,若是,他们也不会一个在船上,一个在别庄都只做联络工作了。
老胡这边正在头疼,此时姜锦那边却也不怎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