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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日。九爷府。报春馆。
“Hélène, je m'appelle Hélène je suis une fille comme les autres . Hélène .j'ai mes joies, mes peines……”
正当陶沝这会儿正坐在廊下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时候,小丫鬟芷毓匆匆从外边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通传:“福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说想要见你!”
陶沝听得一愣,而后明白她指的是衾璇。因为自打上回那件事发生之后,芷毓就一直在背地里偷偷骂对方不要脸。
“福晋,那女人现在正在外面吵着要进来,那些侍卫恐怕拦不住她,因为……”芷毓义愤填膺地说到这里,忽然噤了声,想来是不希望在陶沝面前提及对方怀孕的事来刺激她,所以她直接跳过了这一节,气鼓鼓地往下道,“她一定是认为九爷把福晋安置在这里是因为福晋失了宠,所以跑来看福晋笑话的……”
“……”陶沝闻言没吭声,但弹吉他的手却莫名停了下来。那日里,九九将她带回府邸,紧跟着便二话不说把她安置在了这间她最喜欢却又离九九所在铭雅苑最远的报春馆内。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一半欢喜一半意外的,同时也弄不明白九九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自打那天起,九九再没来过陶沝的这间报春馆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已经有好几天了,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她这位嫡福晋俨然是已经失宠了。
“福晋?”见陶沝此刻默不作声,而且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芷毓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奴婢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您放心,若您不想见她,奴婢这就去把院门给锁了……”
“不必了……”陶沝摇了摇头,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声音听上去明显有些飘忽。“她想进来就让她进来吧,反正我也无聊,听听她想说什么好了……”
“可是……”芷毓似乎想要反驳,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陶沝轻飘飘的一句“去领她进来吧!”打断了,她有些不甘心地咬咬嘴唇,但最终还是听话地领命离开了。
不多久,一身嫩紫色装扮的董鄂.衾璇便在小丫鬟绿绮的搀扶下随芷毓款款步进院来。而陶沝这厢也抱着吉他坐到了院子一角的亭子里。她可不想招待这家伙进屋。
衾璇一路趾高气扬地扶着绿绮慢步走到亭间,在中央的石桌旁落座,然后一脸得意地打量着对面的陶沝,语气含笑,是那种略带挖苦的笑:
“妹妹看起来气色不错……”
“……嗯,姐姐的气色也很好……”陶沝淡淡地随口应了一句,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对方的肚子。或许是因为刚怀孕不久的关系,衾璇现在的肚子并不明显。
而衾璇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这一小动作,立刻挺了挺肚子,越发得意地往下道:“妹妹说笑了,我自打怀了孩子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大夫说让我多走动走动,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妹妹,可没想到妹妹这儿竟然离得那么远,害我这一路走得好辛苦呢……”顿一下,又意有所指地添上一句,“妹妹没怀过孩子,想来定是没法理解这种苦处吧……”
“……”嘁,她压根儿就一点也不想了解这种苦,而且,谁也没有要你过来这里啊!
陶沝在心里暗暗腹诽,但嘴上并没吱声。衾璇见状,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嘴角微微一抿,又佯装替陶沝不值似地继续接话道:
“真没想到九爷会把妹妹安排到这儿来住,前些时候你们明明还……”
话到这里,她突然住口,摆出一副惊觉自己此刻说错话了的模样,语带懊悔道:“哎呀,你看我这张嘴,怎么专挑妹妹的痛处说呢?真是该打!”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陶沝的脸色,“妹妹你可千万别介意,若是你在这儿住的不习惯,姐姐可以帮你去九爷面前求求情——”
“咳咳——”陶沝被她这番如此做作的表演雷得直抽嘴角,忙掩饰地掩住嘴咳了咳,方才答道:“有劳姐姐费心了,其实这里挺好的……”
“瞧妹妹这话说的,难道你对我这个姐姐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能理解你心里有多苦……”衾璇显然是把陶沝的真心话当成了打肿脸充胖子,又自顾自地继续接茬道:“咱们好歹是姐妹,本就该一条心——”
不等她说完,陶沝已经差不多猜到她接下去想说什么内容,当下立刻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不过,使用的方法却是极委婉——
“姐姐应该说口渴了吧?”她佯装好心地中途插嘴,强行截住了对方的后半句话,“瞧妹妹刚才都忘了叫人上茶——”说完,立即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芷毓,语气不温不火:“赶快去端一壶热茶过来!”
“不必了!”还没等芷毓这边应声离开,衾璇那厢又抢先一步出了声:“我正好带了妹妹最喜欢的莲子汤过来……”
说着,她以眼神示意跟在她身后的绿绮将一直提在后者手里的那只食盒放到了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莲子汤。
衾璇在旁介绍:“这是绿绮亲手做的,妹妹趁热喝一碗吧!”停了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再度一牵:“想来,妹妹应该很久都没喝过这个了吧?”
陶沝闻言愣了愣,本能地摇头拒绝:“多谢姐姐美意,我不喜欢喝莲子汤!”
“真的?”听到这话,衾璇含在嘴角的那抹笑意莫名加深:“可我怎么记得,妹妹之前最爱喝的就是莲子汤呢?”
陶沝不明白对方这话到底是何用意,淡淡开口解释:“人是会改变的!”
“是吗?”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令衾璇感到满意,她突然冷笑,连带语气也透着一丝红果果的讥讽:“就算口味会改变,也不至于会无端通晓之前完全不懂的东西吧?”
她最后这声质问的口气显然和先前假装出的和颜悦色相距甚远。
陶沝听得当场一滞,而后本能地抬头迎向对方。此时此刻,衾璇的眼眸中毫不掩饰地充斥着满满的探究和怀疑,她灼热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陶沝脸上,仿佛能就此洞悉后者内心隐藏的一切秘密。
陶沝被她看得心中微微一凛,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
不容她有开口解释的机会,衾璇那厢又抢先一步,径自冷声接下去道:“我听绿绮说你失忆了,那么不再喜欢这莲子汤或许也情有可原,可是——”语气微微一顿,紧跟着又加重了几分,“妹妹刚才唱的那首歌,明显不是一般的满文或汉语,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妹妹竟然也通晓外国人的语言?”
“……”
“对了,还有这个样式古怪的琵琶,妹妹以前应该也不会吧?你又是何时学的?”
面对衾璇此刻的咄咄逼问,陶沝虽然表面依旧维持平静,但内心却早已掀起了层层波澜,半晌,她抿唇一笑,口气一如之前的淡然:“姐姐多虑了,这些不过是我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跟别人学的……”
“哼!跟别人学的?”衾璇似乎完全不相信她给出的这个理由,口吻中满是不屑和嘲讽:“那妹妹还真是天赋异禀啊,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这些洋玩意儿?我可是清楚记得,妹妹以前学琴,学了七八年都还入不了门呢,怎么一失忆,这学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她说着,嘴角也跟着勾勒起一个上扬的弧度:“呵——我真是有些好奇了,你——是真的衾遥妹妹么?”
“我自然不是衾遥!”对上她唇角沁出的冷笑,陶沝这厢却是丝毫面不改色,且回答得极为理直气壮。“姐姐别忘了,我现在是衾璇,你才是衾遥!”
“你!”被她此语一激,衾璇噔时“嚯”地一下从石凳上跳了起来,这迅猛的架势着实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动作太猛而导致滑胎。只见她恼羞成怒地伸手一指陶沝的鼻子,恨得咬牙切齿却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只能将最后的单音节无限拉长。
陶沝纹丝不动地坐看对方那染了凤仙花花汁的手指甲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摆出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反问:“难道不是吗?”
“……”衾璇被她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暂告失败,但并不肯轻易认输:“哼,你别得意,我迟早会找出证据来的!”她恶声恶气地冲陶沝吼完,而后一甩袖,怒气冲冲转身离去:“绿绮,我们走!”
绿绮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衾璇的吩咐还是有话想和陶沝说。一旁的芷毓见状,很是没好气地开口发话:“喂,你主子都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帮你主子为难福晋不成?”
她边说边把那只摆在石桌上的食盒往绿绮那边推了推,瞪向对方的眼神也异常犀利。陶沝忍不住循着她的目光往绿绮脸上瞥了一眼,绿绮这会儿正被芷毓说得面红耳赤,见陶沝也朝自己投来疑惑的眼光,一时间顿时没了方寸,慌忙低下头,拿起桌上的食盒匆匆逃走了。
陶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拧了拧眉。
她猜想应该是绿绮把她之前失忆的事和那些反常的行为举止告诉衾璇的!虽然这对于那些先前不熟悉她的人——比如九九之流——来说还勉强可以蒙混过关,但对于熟悉她以往为人的衾璇和绿绮,她现今身上所露出的破绽的确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