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用力握紧手中仅存的事物。
但恐惧并不可怕,谁都会恐惧。
重要的是能鼓起勇气。
所以他仍然开口:“无意义就无意义,该做的还是要做。”
“亿亿万万年后,诸道成空?那我就再归来,再次教化众生,再传我道!”
“没有世界,我就创造世界,没有万物,我就创造万物。”
一切是黑暗空无,苏昼的灵飘荡在虚空中。
他说:“没有光,那就‘要有光’。”
“我觉得光是好的,所以它就有意义。意义本就只有人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不想要的时候,什么事,什么存在,都是虚无。”
没有回应。
但是,薄暮的黄昏中,却有一丝光芒正在闪动。
薄暮与黄昏交错,在黄昏世界群的周边,黑暗的空无中,有什么庞大的事物正在显化,正在涌动。
虚无,是黄昏时的黯淡,也是薄暮时的光辉。
隐约间,苏昼能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一切都是无意义。
——书本关闭了,书就无意义。
——电影完结了,电影就无意义。
——感动的事情忘记了,故事也毫无意义。
——人终有一灭,不是永恒的,这就是无意义。
——即便永恒,与无意义相对,始终也都是无意义。
苏昼看见,整个黄昏世界群的都在这一阵阵光辉中重塑,融合,扭曲……不对!
青年睁大眼睛,他惊愕的发现,那并非是扭曲,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复原!
无数世界,无穷光辉,包括埃安世界在内,诸多或大或小的世界和虚空碎片,正在朝着黄昏世界群的中央汇聚,凝结,最终,最终在隐约间,融合成了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苏昼就连边界都无法想象,远超他所能理解的一切的庞大世界。
而埃安世界的众生也融入了那个庞大的世界,成为无尽辽远宇宙中的一个孤岛,成为了那个世界的一部分,而他们尚未察觉,不可能察觉。
那是黄昏的原初世界。
一个完好无损,从未破破碎过的原初世界!
一个被一只隐隐约约浮现的黑色巨手,托在掌心的世界!
【我如若说,这个多元宇宙的一切,皆为幻梦泡影,是梦,是电影,是故事,是书本中,我所写的字。】
【黄昏】如是道:【如若一切如此——事实也可如此。】
“不可思议……”
而雅拉此时,也震撼地自语:“祂究竟有没有被封印……祂明明当初也被打成重伤,犹如残渣……”
无穷世界宇宙,在黄昏的掌中,就像是纸张一般可以随意蹂躏,毁灭,重塑,然后恢复。
这一切几近于匪夷所思,即便是蛇灵也不敢相信,黄昏的一点苏醒的残灵,也可篡改封印多元的本质,视伟大封印如无物。
而黄昏的声音,仍在整个空无中回荡。
【倘若我如此说,如此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祂询问,等待答案。
而寂静后,苏昼抬起手,按住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雅拉,他握紧了手中的天神刻度,沉声道:“又怎么没有?”
“你这么做了,我会愤怒——我就有反馈!”
“除非像是怪物,整个多元宇宙都只有自己的唯我,不然任何有两个智慧生命存在的多元宇宙,任何行动都不是无意义——都会有所反馈,有所行动!”
“即便是无所谓,即便是忽视,那也是在看见了,了解了,知晓了之后,才能作出的决定——这一切本身,就是思索和决断!”
青年魂魄鼓起勇气,阐述自己的想法。
而他听见了一个轻声的回答:【是的,没错。】
【正因为如此。】
【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有你这样的想法。】
【所以我只等待。】
在极尽的黑暗中,苏昼看见了光。
不,不能这么说,因为光从未熄灭过。
虽然黯淡,虽然看似即将落日,虽然似乎马上就要陷入无尽黑暗,但是光芒从来没有熄灭。
黄昏薄暮,始终是要有光,才能被称之为黄昏薄暮。
庞大的原初世界,再一次地碎裂,于掌心中重新化作无尽零散的世界和宇宙,归去它们原本的位置。
黑暗退去,重新化作笼罩黄昏世界群的空无。
晨曦未起,光明未生。这是黑暗和虚无的原意。
而既然白昼仍在,那它便不会降临。
此时此刻,在这毗邻薄暮的世界旁,在这封印的多元宇宙中。
注视了这一切的苏昼,终于理解了被称之为‘黄昏’的那位伟大存在,所秉持‘正确’的一丝本意。
——无论永恒还是有限,自有绝望茫然的一日,而祂承诺这就是正确,并拥抱所有虚无的沉沦者。
是的,万事万物,即便就是永恒也是虚无,这是毫无疑问的正确。
——但是……只要还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即便是身处苦难,即便是饱受折磨,只要还有人在挣扎。
那么这一切就永远不是真正的虚无,不是真正的终末,不是最后的结局。
无论如同尘埃一般缥缈的人世再怎么苦难,人们再怎么求不得,放不下,仿佛一切都毫无意义。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不甘心,不愿意,拒绝无意义,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痕迹,求索心中的正确。
那么,最后的熄灭,终末,永远不会降临。
而黄昏,也永远不会成为‘虚无’。
黑暗要褪去了。
专心致志,永远只是‘等待’的伟大存在,因祝福而睁开眼眸,最终也因满意的回答,那不甘心的愤怒而合上眼帘,继续自己永无穷尽的等待。
苦难没有熄灭火焰,仍然释放着光,所以黄昏就仍然存在,太阳就没有落下,一切不会被黑暗笼罩。
而苏昼仍然紧握着手中的天神刻度。
他突然明白了,黄昏自始至终,一直都在。
力量会消失,寿命会减少。
世界会毁灭,宇宙会终结。
即便是永恒,也要面对虚无。
但是,生命,文明,乃至于超凡者和仙神,就是为了对抗这一切的黄昏,所以才会坚持自己的道路。
只要一直战斗下去,黄昏就永远会是黄昏,而不是虚无。
革新也同样如此。
总是期待更高,总是盼望更远,总是相信更好。
否定和质疑,总是会推动革新和进步。
但是只要心中生出满足,一切就会停下脚步,陷入虚无的困境。
所以不能停下。
与命运永不停息的抗争,向更加美好的未来的求索,这不停息的一切,正如同追逐太阳的旅人一般,永远不会熄灭对光的追逐。
思索着这一切,青年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为何要同时抗衡‘存在’和‘虚无’,正确才能是正确。
无法理解黄昏?这就对了,正确正是需要‘质疑’它,没必要去赞同,没必要去救赎,当然也可以这么做——只是一切都是无意义。
唯独需要在意的,就是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所以,他再一次开口。
苏昼高声,对整个虚空呼唤。
“请原谅我逾越——伟大的存在啊。”
青年的声音,在整个埃安世界之外回荡:“多元宇宙万事万物终将面对结局,几乎所有的众生都放弃了,都因苦难而绝望,你就会将其拥抱,入灭虚无吗?”
“但倘若其中有五十个人仍在努力挣扎,反抗这结局,你会因此而等待吗?”
而空无中,有淡泊的声音自悠远彼方回荡:【为这五十个的缘故,我便等待。】
他问:“请原谅我的逾越,伟大的存在啊——假如这五十人中少了五个,你会因为少了这个五个,而降下虚无吗?”
祂说:【如若有四十五个,我也继续等待。】
他又问:“倘若再少十个,又会怎样?”
祂又答:【为这三十五个,我仍然等待。】
“请原谅,但我仍然要问,倘若再少二十个,又会怎么样?”
【为这十五个,我仍然等待。】
在最后的最后——
他问:“假如只有一个呢?”
而祂说:【为这一个的缘故,我也愿意等待。】
问题得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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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黄昏归去,继续自己无尽的等待。
苏昼在回首,凝视了一会埃安世界后,便轻笑着出发,朝着地球归去。
而就在冥冥中,离去的苏昼,听见了一个声音。
【我的那些眷属,我的那些眷族,他们都忘记了何为等待,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手。】
【革新,混沌。任何正确,都有着与其对抗的义务,这也是虚无的一部分。】
【施行……你的正确吧。】
“那当然。”
闭上眼,聆听这话语,还有这话语中透露而出的气息,苏昼沉声道:“这正是我的义务。”
“一切生命的义务。”
黑暗空无中,银色的光辉划过轨迹。
【——如若说,只有一个人呢?】
【那我也不灭这城。】
——这是约定。
自诞生之初,黄昏与万事万物,过去,现在,未来,无尽恒远时光中的无限存在,所立的约。
……
埃安世界。
阿斯莫代帝国,西方的一个平原边缘,临山的庄园遗址。
庄园屋顶已经有了些许破洞,斑驳的污迹和灰尘盖满了它的每个角落,此刻正是小雨,阴云下雨滴从屋檐上滴落,又从漏洞中透进,更显败坏。
一位高大的白发骑士屹立在这庄园的大门口,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根保养的很好的钥匙,打开了庄园大门。
在嘶哑的吱嘎声中,骑士扫开蛛网,吹散尘埃,他寻觅了一会,然后找到了通向地下室的大门,然后将其打开。
相比起庄园,地下室还是很整洁,里面的空气并不陈腐,只是有些凝滞已久的味道,这八十年前的空气现在闻来甚至还有一丝葡萄的香气,地下室的边缘处还有着酒桶规整地摆放。
骑士站立在这些酒桶前,他伸出手抚摸这些自己昔日亲手砍伐橡木,亲手箍紧制作的杰作,手劲柔和的就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
他拿起几桶酒,然后找到了当初那个熟悉的位置,抬起头看向天空。
当初还有两个人会一个拿出烤肉,一个拿出牌,三个人就着烤肉喝着酒,打牌度过一整晚,累了就看看星星或者是云,亦或是聊一聊未来冒险的目标,谈论遗迹的难易。
骑士一个人喝着显然酿的不怎么样,酸的有些过头,天知道是不是坏了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他喝着,从傍晚至深夜,又从深夜至黎明。
小雨稀稀落落,凌晨时便已经停下,当骑士放下自己杯子时,恰好黎明升起,霞光漫天。
圣日虽然已经黯淡,但却依然有着光。
有光,就不会黑暗。
“真难喝啊,幸亏你们没喝到。”
他站立起身,轻声叹息着,注视着眼前的朝霞:“真可惜啊,你们也看不到。”
“但这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是吗?”
他放下那古早的杯子,连带钥匙也扔在庄园内,骑士大步离开。
他还有着许多工作,许多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还不能休息。
——埃安世界的故事已经结束。
——埃安世界的故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