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居住的轻云居一片喜庆,大红的喜字,火红的绸缎,来来往往喜气洋洋的侍女们,一切都昭示着一场婚事正在进行。秋水宫的每一个人都在欢呼,都在微笑,因为今日是他们的宫主和小公主的婚礼。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不出两年,他们的小公主或许就会诞下龙子,那将是他们的新主,他们的希望。
室内一片幽静,流霜坐在妆台前,任几个侍女忙碌着为她梳妆。
姑姑虽然平日里省俭,但是,对于流霜的婚礼却是极其重视,丝毫没有马虎,完全是按照出嫁公主的仪式准备的。凤冠和嫁衣是几十个侍女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赶制出来的。
华贵的衣料,精美的绣功,绝美的凤冠,璀璨的珍珠。一切都是华贵而喜庆的,可是流霜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反而充满了深深的歉疚。
对秋水的歉疚,对姑姑的歉疚,还有对这些在她身上寄予了深深期望的秋水宫下属的歉疚。
她不配做他们的公主。他们心中,或许期望一个像姑姑那样武艺高绝的公主带领他们杀入西京,夺下皇位,重建羽国。
可惜的是,她不是。或许是作为一个医者天生的悲悯之心吧,她不愿见血腥,更不可能去杀人。
面对曾经的仇恨,她已经不再执着,可是姑姑为何就不能放下呢?
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在静心庵为爹爹求得那支签:红尘多是非,缘法天注定……万般多束缚,退步天地阔。
退一步,就那么难吗?
花开花落,自有时令。时间不会回溯,而历史,翻过了那一页,就不会再翻回。
姑姑为何就不能认清这一点呢,而她,面对这些,又能做些什么呢?说服不了姑姑,也说服不了秋水绝。
她抬眸望向境内,看到自己凤冠霞帔的样子。珍珠的光芒,凤冠的霞彩,她的脸隐在这一片颤动的光影里,缥缈华贵,那么不真实。是的,不真实,这本就是一场梦。
“公主,长公主到了!”
流霜回身望去,玉容身穿一袭烟红色宫裙走了过来,她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看上去高贵美丽。
“霜儿,委屈你了。若是在当年,婚事肯定要比这热闹的,那时,会有百官来庆贺,可如今……”玉容动容地说着,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流霜心中一沉,轻声道:“姑姑,不必难过,这已经出乎意料的好了,霜儿很高兴。谢谢姑姑。”
其实,她确实很感动,姑姑虽然执拗,却也是真心疼她的。只愿,她走了后,姑姑不要伤心才好。
“霜儿,跟了秋水,你一定会幸福的。要好好珍惜!”玉容淡淡说道,眼底却有着难以发现的凄凉。
她都二十七岁了,还从不曾披上嫁衣,霜儿的出嫁,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梦。
当年的那场叛乱,不仅令她失了家和国,也令她失去了爱情和一个孩子。当她知悉她爱的人竟然投靠了新朝,她毫不留情地杀了腹中的胎儿。亲手杀死自己亲生骨肉的感觉,那种痛苦和折磨,令她的心,日日夜夜都在受着折磨。
想到远在西京的曾经的恋人,在新朝做着高官,她心头怎能不气。她本可以轻易杀了他,但是她却留着他的一条命,且让他再次看到改朝换代的那一天。
“公主,吉时已到,该上花轿了。”侍女们笑盈盈地为流霜盖上了喜帕。
流霜在她们的搀扶下走了出去,室外的阳光好灿烂,透过薄薄的红喜帕,隐约看到眼前一抹红影,俊美而挺拔。是秋水绝,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好似被强光扫描过一番,显然是秋水绝将她打量了一番,当下感叹,他的目光,还真不是一般的犀利。
上了花轿,迎亲的队伍便在山谷中兜了一圈,才将她送到了秋水绝的院子。
一切好似一场梦,流霜坐在新房内,听着外面斗酒的声音,只好稳稳地坐着。她知道此刻室内还有侍女在守着,为了戏演得逼真,就连喜帕也不敢揭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听到秋水绝低低的略显沙哑的声音将侍女们支走了。
流霜慌忙扯下喜帕,看到了眼前的人,一身新郎喜服的秋水绝,说不出的好看和俊朗,而他的黑眸中,竟是满满的深情和疼溺,灼热得竟让流霜不敢去直视。他缓步走到流霜面前,柔声道:“喜帕,不是应当让为夫来揭吗?”
他的声音轻而柔,流霜几乎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他说为夫,难道他忘了曾经说的话?
“秋水!你忘了吗?你说要带我走的!”流霜心中忐忑不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