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身润湿的内裳正在踌躇,见流霜出来,施礼道:“王妃,王爷的内衫还是请王妃来换吧。”她们虽是百里寒的贴身侍女,却还不曾这样贴身伺候过。
流霜明白她们的顾忌,毕竟男女有别,虽然她也是女子,但名义上毕竟是他的妃,瞧着百里寒昏迷的样子,一阵心酸,她不能不管他的。
挥手让丫鬟们退出后,流霜闭着眼睛,摸索着将百里寒身上的内衫褪去。他之前似乎喝了许多酒,呼出的气息里有浓浓的酒味。此时也不知是醉酒,还是昏迷。在扶起他为他穿衣时,流霜的手,触到了百里寒的后背,心不禁一颤。他的背上,触感坑坑洼洼的,竟然是一道道的疤痕。
身为医者,流霜见过更重的伤,但从未见过这么多伤痕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一道疤痕就代表着一次受伤,除了自己救他的那次,他又遭受过多少次的刺杀?
流霜记得,当年她救他那次,他身上的伤都已经敷了药,是不会再留疤痕的。现今这些伤痕,应是后来留下来的,是谁那么心狠,不肯放过他。丧母以后的日子,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流霜闭着眼,不敢去看那些疤痕,只是轻轻触摸着,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疤痕上。一处,两处……她数着那些疤痕,想象着他曾遭受过的痛苦和折磨,每摸到一处疤痕,心里便多了一分怜惜和疼痛。
一个人怎么会遭受到这么大的苦难呢!
虽然在人前,他是王爷,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可是,又有谁真正了解他内心的痛苦。
流霜泪水涟涟,好不容易为百里寒换好衣衫。她温柔地为他掖好被角,坐在他旁边,仔细打量着他的睡颜。
他的眉很修长,斜飞入鬓。睫毛又密又长,却不像百里冰的睫毛那样弯翘,而是直直的,像漂亮的黑凤翎一般低垂着。鼻梁挺直,有些孤绝的味道。唇形有些柔美,大约像他的母后。
熟睡中的他,没有醒着时的冷冽和漠然,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安然。
流霜就坐在那里望着他,只觉得胸内好似有春水在脉脉流淌,窗外的风雨声似乎已经隐去。
他的强悍没有打动她,可是他的苦难却彻底击中了她,让她的心,只随着他跳动。
夜是很长的,流霜担心他骤发风寒,一直守着他。直到后半夜,流霜实在顶不住了,才趴在床榻边睡去。
大约被雨淋的有些感染风寒,这一觉流霜睡得很长。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百里寒早已不见踪影。雨早已停了,阳光从窗子里流泻而入,映得室内光华流转。
红藕听见动静,走进来服侍流霜穿衣。
“红藕,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红藕笑着道:“都到了傍晚了,小姐昨夜可能感染了风寒,所以睡得久了些。我看看,还有事吗?”说罢,摸了摸流霜的额头,笑道,“睡觉果然管用啊!”
流霜也觉得精力充沛,起来洗漱完毕,红藕正为她梳头,就见百里寒踏着斜阳余晖从室外走了进来,白衣素巾,衣袖飘扬。他神色清明,看样子早已清醒。
百里寒神色淡然,好似已经将昨夜的事情忘记了,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但是,昨夜于流霜,却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些斑驳的疤痕,已经深深刻到了她的心扉深处。
他坐在床榻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流霜梳头。
流霜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便有些乱了。红藕为她梳好头,便悄悄退了出去。陆续有侍女端来了晚膳,流霜便坐下来用餐,席间,两人并没有说话。用罢饭,百里寒忽然开口道:“今夜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自上次遭到刺杀后,流霜已半月没有出府了。自然是憋闷的,但是想到厉害的秋水宫,也没有敢去冒险。当然,百里寒亲自陪她,情况自是不一样了,他自然不怕什么秋水宫。只是,现在已是夜晚,他们出去做什么?
“有事吗?”流霜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
百里寒展颜笑道:“出去就知道了!”
京城郊外渝水河。
到了河畔,流霜才知道今日是六月十五,虽不是八月十五,但也有不少风雅之人,在京城郊外赏月。还是很多的。
渝水河中,漂着不少游船。有画舫,船头挂满了灯笼。也有不少小舟,在水波之中荡来荡去,赏月的人便躺在船上,沐浴着美好的月色。还有一艘高大的楼船,从船舱的窗子里透出的灯笼,几乎照亮了河面。百里寒不欲招摇,租了一条两头尖尖的小船,亲自摇着橹,带着流霜,向河心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