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烧十多天,你还没事?!你没死那是老天不收!
凉生一把扶住我,冲北小武皱了皱眉,说,你轻点!她刚好!
北小武转头在凉生耳边小声挤兑道,哟,这么关心哪!快拖回房间里去检查检查吧,看看胸是不是都烧成糖炒豆子了。
凉生脸色一沉,抓了一把他的屁股,他“啊——”尖叫了一下,痛苦改口说,非要逼我说假话吗?!好吧,烧成烤面包。
我懵懂地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面包?
凉生说,没什么。
北小武很贱地从冰箱里拿出一团面包问凉生,真的烤面包哟,吃不吃?
那天,凉生没有直接同意我搬走,他说,留在这里吧,我好照顾你。就算你要搬走,也等去医院复查后吧。
我却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抓着头发发疯一样冲他喊,你为什么一定要管我的事?!我的事情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求求你了!收起你那悲悯的心,放过我吧!
我哭着蹲在地上说,放过我吧!
这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整个房间一片静寂。
我却又突然站了起来,安静极了,安静得像秋天的树叶,那么温顺,就好像刚才那个发疯大叫的人不是我一样。
我理了理被我抓乱的头发,说,好的,听你的,哥。
凉生看着我,是惊愕后小心翼翼的探寻,却最终沉默。
北小武很激动,他揪着凉生的衬衫领子说,她叫你哥啊!!!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激动,按照他的激动程度,此刻他抓住凉生的衬衫该配的台词应该是“你这个狠心的人儿啊!我怀了你的孩子了,你却要跟我分手!你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啊”才对。
我转身,跟愣在一旁的八宝打了个招呼,我说,HI。
八宝都快哭了,跟躲鬼一样躲着我,在北小武身后,拿起冬菇的猫爪冲我挥舞,冲我说,HI。
我回头对凉生说,哥,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找金陵陪我一起住。
八宝忙不迭抱着冬菇冲上前,说,我陪你一起住吧!
北小武就冷哼,说,就你?一天到晚穿得跟来不及了求野战似的,跟你住,凉生就更不放心了。
八宝一脸“你大爷”的表情,却也没还嘴。
那一天,是我做的饭。
我将这三尊雕塑轰出了厨房。
一种叫作“贤妻良母”的基因在我身上突然苏醒。
北小武看着我,问凉生,她是不是烧傻了?我这辈子,从小到大,从魏家坪到这里,就没见她去过厨房啊。
八宝悄声说,噗!我觉得她这么母性泛滥,又这么情绪反复无常,八成是怀孕了吧。
凉生脸一黑,北小武连忙拍了八宝脑袋一巴掌,不说话你会死啊!
为了证明我没被烧傻,我唰唰唰,一鼓作气制了六个菜:紫苏煎黄瓜,鱼香茄子煲,苦瓜酿肉,法国郎酒三杯鸡,火腿娃娃菜,丝瓜蛋汤。
北小武落座一看,说,妹子啊,哥我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吃上你做的菜啊,我好想从冰箱里拖出那半只冰冻鸡抱头痛哭啊。
八宝咬着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吭哧了半天,我以为她在编制赞美之词,结果,半天后,她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口齿不清的话,你在三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净跟条状物过不去啊?你瞧瞧,六个菜里五个菜都是……
凉生脸色一正,说,好了,吃饭。
30 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
就在凉生以为我会情绪再度失控,或者会一蹶不振一段时光之时,我却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就像那些悲烈的故事,从未在我身边发生过一样。
没有爱人的背叛与伤害,没有死亡的狙击和步步相逼,没有不堪回首的羞辱与折磨……简而言之,没有万安茶和小芒果!
我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着,平静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平面。
逛街,喝茶,做蛋糕,收拾家,遛冬菇,刷微博,发微信,拍各种渣照强暴朋友们的眼球,周末去福利院看望小绵瓜,闲来无事买一堆花儿回来做老本行——插花。
甚至,还私会了前员工,亲爱的薇安。
看着对面魁梧的薇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对凉生惦念不已,哭得跟只金刚芭比似的,我顿觉我哥的魅力还真的有够大,和高中时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女孩子躲在他身后叽叽喳喳。
就在我暗叹薇安对我真是推心置腹,都离职了还不忘我这个落魄的前度老板,还乐意请我喝咖啡,倾诉心声之时,薇安从她那小巧的手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带着一种类似于关心,又混合着八卦与诡异的幸灾乐祸以及一部分心疼的情绪对我说,姜,这男人啊,到底都是靠不住的啊!
说完,她就捂着眼睛大哭,一面哭,一面从指缝里偷瞧我的表情。
报纸上是关于程天佑的花边新闻,说的是情场浪子总有终结日,当红女模特欧阳娇娇三亚意外殒命后,往日里素与女明星们不断传绯闻的程禽兽终于是抵死伤心了一回,日渐消沉,不再在公共场合露面。欧阳娇娇是日前五湖星空的新晋红人,被誉为新一代女神,吸金能力非常,传闻她是程公子的新女友。此次欧阳娇娇出事,程公子既痛失女友,又痛失爱将,伤心不已,已停止了一切公开活动。对此传闻,五湖星空的相关发言人并未正面否认。
报纸上配以程天佑戴着墨镜、独自一人落寞的偷拍照片,然后罗里吧嗦地细数他的各大情史,某名媛、某明星、某模特……辅以照片,声情并茂。我和苏曼赫然在榜,不过,对我的阐述版面最小,用的只是一句话——传闻程公子2005年口味突变,大概是厌倦了活色生香的明星、女模,包养了一名十六岁的妙龄少女。对,用的是“包养”。
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如此耐心和平静地看完了这些文字。
我抬头看着薇安。
薇安也看着我,那表情就是:给点反应啊,姜。
我毫无反应。
薇安抓住我的手,说,姜,我知道,痛到深处是无声。男人到底薄情。程天佑!是我错看了他!
她说,你要是想哭,我就借你我的肩膀,虽然我也是一弱女子……
我拒绝了她,我拍拍她厚实壮硕的肩,说,薇安,你这么弱,我不能!
就这样,整个五月过去了,我一刻都没让自己闲下来。
很忙,真的很忙。
六一儿童节那天,我做了蛋糕,给小绵瓜送过去一些,和王浩打了个照面,那少年依旧冷着脸;然后请了各位兄弟姐妹前来品尝我的手艺,其中包括薇安。
薇安捧着胸口说,她不能!她怕看到凉生时她会再次沉沦,万劫不复,而现在,她已经算是名花有主了,姑妈昨天给她介绍的男孩子不错,她要月亮绝不给她星星,她要猩猩绝不给她猴子。
我说,你前天不还爱着我哥吗?
她就哭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
当我将花式蛋糕分给大家吃的时候,他们都用一种看上古神兽的眼光看着我,一面吃,一面看,再吃,再看。
我一面吃蛋糕,一面说,我要去西藏了。
他们下巴直接掉在地上:啊?
我点点头,我打算骑单车去。
他们:啊!
然后:和谁?
我说:一个人。我带着我。
然后,他们就用一种看神兽的眼神看着我。
八宝抱着冬菇,用一种看疗伤文艺女青年的崇拜目光望着我,手激动得有些哆嗦,蛋糕直掉渣儿,说,你这是打算去流浪吗?
为什么会想去西藏,我也不知道。
现在的自己,好像偌大世界里的一粒浮尘,不知位置在哪儿。
总觉得心底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呼唤,净空,白云,寺庙。就如同一种归去,永恒的归去。
又或者,只不过去看看。
仅此而已。
金陵努努嘴,问凉生,她没事吧?
关于我在三亚遭遇程天佑“萌萌深情兽”变“万恶大魔兽”一事,凉生已经私下告诉了金陵。
他总担心我会想不开,闹自杀,而他近日琐事缠身,又不能步步紧随,所以,他希望金陵能帮助他密切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遗憾的是,我的一举一动无非是逛街,喝茶,做蛋糕,收拾家,遛冬菇,刷微博,发微信,拍各种渣照强暴朋友们的眼球,每周末去福利院看望小绵瓜,闲来无事买一堆花儿回来做老本行——插花。
凉生叹气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在我身边的这个人,还是不是她。
八宝说,我看,八成坠海之后,真的姜生已经淹死了,一未来的灵魂穿越到了现在,穿越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