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
顾向武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 扯了扯皱巴成咸菜干的衣服,对着萧从衍悲愤地说到。刚刚他都用眼神向他求救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居然都不搭理他,反倒跟着那些人一块攻击他一个,简直丧心病狂到天理难容啊。
顾向武觉得自己受伤了,如果萧从衍愿意跟他道歉, 并且把上次妹妹寄过来的肉干分他一些, 他愿意和他和解,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他。
说来也是巧,这个时候搞到一些猪肉鸡鸭肉还不那么困难,但是在牛为主要劳动力,暂时还没有普及机械化的农村,想要吃到牛肉,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了。
小丰村有两头黄牛,一公一母, 是在饥荒过去没多久的时候从外头农场买来的,平日里负责耕地拉车, 今年也就六岁, 在黄牛的寿命里头也才刚刚性成熟, 根本就没到老死吃肉的时候,想要等到队上杀牛分牛肉,估计还得等个十几年。
现在市面上的牛肉,一般都是正常老死的牛或是意外死亡的牛宰杀后的肉,前些日子, 红旗农场的老黄牛寿终正寝了,苗铁牛借着公社副社长的便利,帮着顾家买到了三十斤牛肉。
因为牛肉紧缺,一般农场杀牛了,大半都是内部消化的,只有极少数的会拿去供销社售卖,那头牛约莫七百斤的重量,只送去了供销社两百斤,剩下的牛肉都让附近的几个村的村民给分了,虽然牛肉价高,买一斤牛肉的钱都足够买上好些斤猪肉了,面对这千载难逢的好事,大伙狠一狠心,你要一斤,我要八两的,也都乐意给家里人开开荤。
牛肉筋道,照村里的老说法,小孩子吃了牛肉,将来就能长得和牛一样强壮,抱着这样美好的幻想,那段日子里,村子里一直飘荡着牛肉的香味,每个孩子都乐的眉开眼笑的。
顾家除了那三十斤牛肉,顾建业又赶着农场把牛肉送去供销社的当天,去供销社又抢了二十斤牛肉回来,这东西不用肉票,只要钱就成,顾建业还不可劲的买啊,要不是后头排了一长队的人,怕引起众怒,顾建业能把那些牛肉都给包圆了。
这五十斤牛肉,自家人吃的并不多,因为惦念着在黔西当兵的顾向武和萧从衍,大伙就想着怎么把这牛肉做好了给他们送过去,顾安安干脆自告奋勇的提出将那些肉做成牛肉干,做肉干之前卤制的调料包是朱叔友情提供,一共两个口味,香辣的和五香的,做好的牛肉干嚼劲十足,尤其是香辣味的牛肉干,辣中带麻,麻中带香,越嚼越觉得好吃。
十斤牛肉做出来的牛肉干也就四五斤的模样,顾安安用了三十斤鲜牛肉,做出来的肉干也就十四斤出点头的重量,两种口味各占一半,这肉干一寄过来,顿时就受到了全班上下的好评,顾向武知道这肉干是妹妹做的,嘚瑟的不行,别人夸他几句,他就飘飘欲仙了,你一块他一块的,把自己的那份大方的散出去了大半。等脑子清醒些,才发现,自己似乎把自己的那份都送的差不多了。
虽然东西都是装一起的,可是大概的分量顾向武心里还是有数的,他自认光明磊落,自然不好意思占萧从衍的那份,这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吃宝贝妹妹寄来的好吃的肉干。
“呵呵。”萧从衍高贵冷艳的赏了他两个字,胖丫头亲手做的牛肉干,那必须要好好珍藏着,送到这蠢蛋手里,没一会儿的功夫怕是又被那群狼给坑完了。
顾向武觉得自己的心受伤了,捂着胸口的位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绝情的男人。
他一定是嫉妒自己找到小媳妇了,顾向武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掏出刚刚被大伙压在地上的时候藏得好好的信,脸蛋有些微微红,只是最近一直密集训练,脸都快黑成煤球了,即便是脸红了,也看不大出来。
不知道今天月亮又要怎么耍流氓了,有一个直率的对象,实在是让他很苦恼啊。
嘿嘿嘿,顾向武偷偷的躲进被窝里,把被子往头上一罩,拿出手电筒偷偷看了起来。
牛肉干什么的都是没媳妇的人吃的,他有情饮水饱,现在肚子已经撑坏了。
“衍哥,有人找。”
一个个刚刚闹了一通出了一身的汗,三三两两都去水房冲澡去了,动作麻利的人拿着脸盆回来,头发湿湿的,初秋的时节光着个膀子,就一条大裤衩,也不觉得冷。
不过这幢宿舍全都是男兵,怎么穿都无所谓。
萧从衍听到那人的话,有些疑惑,不知道谁会在这时候来找他。
“大哥。”
萧从衍麻利的下楼,楼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同样穿着一身绿军装,笔挺挺的站在楼下,看到他下来,腼腆了朝着他笑了笑,站在他边上的人比他的个头更高一些,体格看上去也更强壮,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是军队里头的,穿着一身便衣,看着萧从衍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找错人了。”
萧从衍的表情冷了下来,看着那个军装少年的眼神有些厌恶,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妈只生了他一个,他可没有只比自己小了七个月的弟弟。
“你好,我叫沈阳,是萧从深的表弟,说起来,我也该叫你一声表哥,虽然你可能不愿意听。”沈阳,或许说余阳,看着这个童年时候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小伙伴,装做素不相识地说到。
萧从衍看着对方朝他伸出来的手,心中玩味地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沈阳,他什么时候改姓省了。
余阳这些年的变化有些大,他从家里被沈家人带走的时候,也就十三岁,四年的时间,在他身上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萧从衍记得,以前的余阳还是个很热情直率的少年,什么心思都藏在脸上,可是现在的他,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衣裳,白色的衬衫前头别着一枚主席头像,文质彬彬的,像极了以前他经常在大院里头看到过的那些政客。
模板似的表情,嘴角带着微微的弧度,明明是笑着,你却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萧从衍知道对方被他母亲带走的这件事,结合着对方刚刚说的话,他的母亲应该姓沈,估计就是沈荞那个女人消失多年的堂姐吧。
对方似乎没有要和他相认的意思,萧从衍自认和对方的感情也没有深到抱头痛哭流涕的程度,更何况,现在他们两人的身份,各自的立场或许也不允许他们的感情回到亲密无间的程度。
萧从衍嗤笑了一声,丝毫没有伸手和他握手的意思,余阳也不觉得尴尬,将手放下,脸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恨我妈,我也知道这么些年,爸爸妈妈对你不闻不问伤了你的心,还有爷爷,爷爷他......”萧从深沉默了半响,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知道那件事上错的最多的就是他爸妈,但是那是他亲爸亲妈,作为一个被她妈宠爱的孩子,他实在没有办法指责他们。
萧从深的性子有些懦弱,虽然是非黑白他都懂,可是黑的那边是他的至亲,现在除了逃避,他也实在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在他听说十连三排一班来了两个硬骨头,居然连挑整个班的人都没倒下,连十连的连长,当年二师的兵王上去都只是和他们打了个平手,一听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叫萧从衍,萧从深就知道那一定是哥哥来了。
抱着愧疚的心情,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父母,他今天就是想来看一眼大哥,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算是帮爸妈做一些弥补。
带上沈阳完全是个意外,萧从深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弟感情很好,在他当兵之前,沈阳常常会来他家里找他,萧从深没什么朋友,整个大院里头谁不知道他妈是抢别人丈夫,还害死原配,逼走原配长子的女人,他爸是狼心狗肺,举报自己亲生父亲,害的他被劳改的男人,愿意和他做朋友的,都是看在萧家和沈家权势上的人,那些人的溜须拍马萧从深并不喜欢,尤其是他们的每一句夸赞,都只是让萧从深觉得自己是个小偷,他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大哥身上偷来的。
唯独和沈阳在一块的时候,萧从深才觉得自己是解放的,他会听自己说很多关于爷爷,关于大哥的事,并且从来都不像别人透露,而且沈阳是沈家人,沈荞虽然不喜欢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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