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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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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陈孝宗道:“不过是去几天罢了,他日后要是有运道封官,遇上外放的,几年不得见都有,那你可又怎么办?”

    这话看似有理却半点不能打动吴氏:“我管那会子干什么?如今哥儿才十一岁,哪怕离了我眼前一日,哪有不担心的,但凡他长到二十岁上头,你就是把他放到天边去,看我抱怨不抱怨?老爷这话说的好似我不讲理似的。”

    陈孝宗顿时一噎:“这……那我这回多给他带点银钱,租个好些的院子,既清净又舒服,好不好?”

    陈景书这回出门,陈孝宗给他批的银子是三十两,其中二十两用作吃住一类的考试花用,剩下的十两则是想着科举中读书人也常有结交的,喝茶吃酒都得要钱。

    三十两银子不过半个月的花用,这算是相当富余了,不过租几日的院子,几两银子就能租来很好的,然而对于陈景书来说,难得有能理直气壮的从陈孝宗手里抠银子的时候,自然不能轻易放弃,这会儿也不管什么内里是个成年人的脸面了,当即去找吴氏撒娇。

    别看陈孝宗平日里在家是个一言九鼎的大男子样,实际上陈景书知道,陈孝宗在不少事情上是很谦让吴氏的。

    果然,如今吴氏把眼睛一瞪,陈孝宗立马投降:“让账上给他支五十两!”

    于是陈景书心满意足的多得了二十两银子。

    菖蒲原以为陈景书这回出门还带上她,哪知道陈景书只带了一个松烟,菖蒲不由道:“大爷这就不对了,松烟再如何也不是平日房里伺候你的,他粗手粗脚,叫他做外面的事情倒也罢了,如何能叫他伺候你?童试是要紧的大事,大爷那会儿子难道还要为这些小事不顺心不成?”

    陈景书笑道:“哪里就这样了,我现在又不是三岁的时候,吃饭穿衣自己哪样不能做?其他的杂活儿到时候临时雇几个婆子也使得,这回不带你也不为其他的,一则不是去京城那会儿那么悠闲,二来,我这次出门可不打算大手大脚的花钱,你跟着,恐怕要吃苦呢。”

    菖蒲道:“大爷这话说的就没道理,我平日里难道是个偷懒享福的?大爷只管带上我,但凡我叫一句苦,回来大爷就把我撵出去,再不要我。”

    陈景书无法,只好带上她。

    好在就算加上菖蒲他们这一路人也不多,主仆加起来也不过三人。

    陈家祖籍原在通州府的旸兴县,陈景书这回就是要去那里。

    早在去之前陈孝宗就已经把通州府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如今通州府的提学使姓王,当年也是进士出身,更有林如海通过官场关系打听,将这王提学的爱好也弄得清清楚楚,并数篇文章一起给陈景书,方便他揣摩。

    制艺投合主考官的口味,取中的可能性自然更大,若是犯了主考官什么,说不定就瞧着不好给黜落了呢。

    旸兴县距离扬州不算远,坐船之后转陆路也不过几日的功夫。

    二月的天气还略有些凉,陈景书走的这日一大清早,天都还未完全亮起,陈景书却已经在码头了,此时没有太阳照着,风一吹就更冷了几分。

    陈景书在一边看松烟指挥人把要带的东西搬上船,菖蒲递个手炉过来:“码头风大,大爷别吹着了,先去船舱里等吧,左右没多少东西,一会儿就好了。”

    陈景书笑道:“这风虽冷些,但吹着也提神,要坐船,接下来的几天有的坐呢,这会儿还是在岸上的好。”

    菖蒲也不再劝,只是把陈景书的毛披风拿来给他换上。

    两人正说着呢,陈景书却见紫鹃步履匆匆而来:“请陈大爷安,我家姑娘请大爷旁边说话。”

    陈景书抬头一看,果然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大约是黛玉在呢,不由皱了眉头:“这会儿天冷,怎么叫她出来了?”

    紫鹃道:“大爷这话对我说没用,给姑娘说才好呢。”

    陈景书却不说什么,只是往马车旁边去,叫了一声妹妹,就见车马上的帘子掀起一个小角:“景哥哥来了?外头凉,车上说话吧。”

    陈景书笑道:“不妨碍,我今儿一早起来打了几遍拳,身上这会儿还热呢。”

    黛玉道:“身上热就更不能吹风了,比不热的还容易生病呢。”

    陈景书一笑:“妹妹你瞧我都快被菖蒲裹成个球,哪里就冻着了,只是你怎么来了?”

    黛玉从帘子里看去,果然见陈景书裹着毛绒绒的一团,比起平日见他苗条挺拔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好笑,听了陈景书的话道:“只许旁人送你,就不许我来送你了?”

    “哪儿啊,妹妹来送我我高兴呢,只是如今天气冷,你既见着我了,就赶紧回去吧。”

    陈景书说的一脸认真,旁边的紫鹃却有些着急。

    心说这陈家大爷真是白长了一副聪明的样貌,姑娘的心思他怎么就半点都不明白呢!

    黛玉却没介意这个问题,只是道:“景哥哥也太急了些,就这么不待见我,要赶我回去?”

    又道:“紫鹃,把东西拿给他,既然他不待见,咱们现在就回去。”

    紫鹃拿出个册子来:“喏,听说大爷就要走,姑娘昨晚熬夜把这些诗都写出来了,如今交给大爷,咱们也好回去。”

    这些诗皆是黛玉自己拟了可能的题目,揣度着王提学的爱好写的,书册虽薄,上头却也有几十首诗,陈景书心知一次作这样多的诗有多么耗心力,何况黛玉定不会随便写几句凑数,心中不由一叹。

    随即一脸坚定道:“妹妹放心,我这次一定好好考,定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不叫你这些日子的教诲白费。”

    紫鹃在旁边急的要跺脚,我的大爷哎,谁想听你说这个了呀!

    她才刚想着,就听陈景书问:“车里烧暖炉了没有?”

    紫鹃下意识的回答道:“出来的急一时没备上。”

    听到这话,陈景书敲了敲马车的小窗子,然后把自己的手炉从那里递了进去:“妹妹拿去暖手吧,这会儿真的冷,你们女孩子身子弱,别冻着了。”

    见松烟已经站在船头向他招手,陈景书道:“我要走了,妹妹保重。”

    等陈景书走了,紫鹃上了马车,见黛玉看着那手炉发呆,不由道:“往常我说这陈大爷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这会儿却觉得哪怕是块石头也比他伶俐知冷暖些呢,姑娘大冷天的起这么早为他来,他却连句好话都不说。”

    黛玉道:“他虽不说漂亮话,做的事岂不是比那些伶俐的更知心?”

    说着将手炉贴在脸上,暖暖的温度驱散了一身的寒意。

    紫鹃这会儿倒是笑起来了:“是我该死,我都忙忘了的事情,难为陈大爷给姑娘惦记着呢。”

    只是心中却想,就算做的再好,到底姑娘家有些时候还是得听些好话才开心呀。

    这陈大爷怎么就不懂女孩子的心呢?

    陈景书又怎么是不懂呢?

    他当初知晓吴氏和贾敏的意思,只觉得黛玉既聪慧又漂亮,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了解也多些,总比那些影子都没见过一次的要好。

    至于说感情,这年头哪家正经姑娘和你婚前自由恋爱呀,因此也没什么排斥的心情。

    再说了,黛玉如今还小,有什么事情也得她大些了再说,陈景书内里到底是个成年人,他对黛玉关心照顾倒没什么,若是真的这会儿就能存那样的心思,那不叫解风情,那叫变态啊!

    因此于陈景书来说,黛玉如今年纪小,他只管做事情就是,若要去说什么哄人的话撩拨,那成什么混账玩意儿了?

    陈景书上了船,菖蒲见他手炉没了不由问了几句,陈景书只道:“我这就回舱里去,又吹不着风,要那个做什么。”

    他却不知岸上的黛玉此时正撩起车帘,遥遥的看过来。

    只见孤船渐去,旭日初升,江面一片金红之色。

    “天亮了啊。”

    陈孝宗示意他说,陈景书道:“父亲还记得前几日来的那几个洋人吧?”

    陈孝宗点头:“那几个洋人我安排去做翻译了,怎么了?”

    卢克思等人比陈景书早出发几天,也一早到了扬州了,因陈景书早有信来,陈家自然有安排。

    陈孝宗倒是有趣,他们家常和洋人有交往,只是有些洋人的大晋话说的真的不咋地,这回得了卢克思三人,陈孝宗居然叫他们去做翻译了。

    陈景书一边想着自家爹可真会使唤人一边拿出本书递过去道:“我倒是觉得,比起做翻译,他们更有大用处呢。”

    陈孝宗接过一看,却是一册陈景书自己归纳的洋人学问的实际应用问题,从水利到生产,皆有说明:“儿子这些日子倒也看了些洋人们的书,觉得他们有些学问还是有用的,既然如此,不用岂不是可惜,另外……儿子还有一重想法。”

    陈孝宗不是迂腐的人,此时翻着书,他见识经验都远超陈景书,有些陈景书没想到的,在他眼里却是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在招手,这会让问道:“你若说用这些洋人做事,我看是可以的。”

    陈景书道:“父亲眼光高明,这些事情哪里需要我来说,父亲一看就已经清楚了,我倒是要说另一件事情呢。”

    陈孝宗看着他,陈景书继续道:“那些洋人是来传教的,我想着,若是不给他们找点其他事情做,他们对我们家的事情恐怕也难上心,何况洋人的东西终究是洋人的,倒不如咱们自己学到手里踏实。”

    陈孝宗的眼神动了动:“你想如何?”

    陈景书道:“咱们家是不缺钱的,往年扬州若遇上什么灾祸,出钱出粮,出人出力父亲从未含糊过,因而扬州百姓也都感念父亲之恩,只是这都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何况平日里父亲也不做什么了,我想着,既如此,我们不如设一济养院收留那些无家可归之人。”

    陈孝宗道:“你的想法恐怕不止于此吧?”

    “父亲英明!”毫无新意的夸奖让陈孝宗瞪他一眼,陈景书也不在意,继续道:“我想着,年纪大了的也就罢了,正值壮年的,不如请人教他们点手艺,一则他们自己日后有生活的依靠,二则也不让咱们自己负担太重,另外就是,若有那些孤儿的,年纪小的不如就教他们读点书,不过三百千一类认识几个字罢了,若是学不成的,长到十几岁,也教他们学手艺,若有天分好家身清白的,或是要他们去学洋人的学问,或是……读书科举,不也都好么?”

    陈孝宗听着前面的倒还不在意,听到后面却是目光如剑般盯着陈景书:“学洋人的学问也就罢了,科举?”

    他的指尖敲了敲桌子,冷笑道:“你的盘算倒是大的很!”

    显然,陈孝宗一眼看穿陈景书暗地里的打算。

    对于陈景书来说,他既打算在日后做点改变,就知道历来做这些事情是不易的,可惜陈家人丁单薄,他并无可依仗的兄弟,就算大伯陈孝祖门生弟子无数,但那是陈孝祖的人脉,何况那些人的想法是不是沉迷在□□上国之中,是不是古板迂腐,甚至……是不是和他要做的事情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这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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