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期盼丈夫回乡已是望眼欲穿。然而,一年多过去,丈夫总算回家来,但给她带来的不是希望和欢乐,而是无情的伤害,她梦寐以求的那个心愿已是越发渺茫。兴祖的新婚夫人方瀛枝不但年轻,而且有文化,是留学日本的洋学生。显然,她已堂而皇之地占据正室夫人的位置,陪伴在兴祖身边且活跃于官场内外……翠玉自知望尘莫及,在瀛枝与兴祖携手走入家门的那个瞬间,这个柔弱女子为丈夫归来所激发的亢奋之情迅即冷却,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她想扑到兴祖身上大哭大闹,想揪住瀛枝啐她骂她,但这些念头在脑际转瞬即逝,她极有效地控制了自己弥漫在心中的极度愤懑,摆脱甚至逆转这种不利局面的对策也迅即形成:尽快生个男孩,让那吴兴祖刮目相看,方能维系在这个家庭中的立足之地——眼下,这大概是唯一有希望捞到的救命稻草。为了实现这一梦想,翠玉已有朦胧设想:必须破釜沉舟,争得与兴祖交和,这次他来家或是绝无仅有的机会。自己算计身上经血周期,若能如愿,或可怀上身孕,便可如愿以偿,即便怀不上,也可以此做为遮掩,做下一步的打算。
这几天,翠玉对瀛枝以礼相待,对兴祖则一如往常,笑脸逢迎,尽心伺候。
晚间,兴祖带瀛枝去后院见父亲。翠玉却已在那里。老人年事已高,疾病缠身,整日窝在屋中难得动弹,饮食拉撒,吃药喂饭,由吴勤夫妇照看。翠玉一直对待老人不错,在家住着,每日必来后边请安问好,不时亲自服侍老人喂饭吃药,所以老人对翠玉很有亲近之感,只把她当做儿媳。今见兴祖又带回个瀛枝,心里着实不高兴。少坐之后,便说累了,让两个媳妇去歇息,只把兴祖一人留下。
“想不到,你在女人身上舍得耗费这么多精力……这是第四个了吧?像干大事的样子么?”老人微闭双目,少气无力地数说。
“我也有苦衷。您老担心无后,我何尝不急……娶这瀛枝,有这方面的考虑,当然,也是为了你说的大事。”兴祖尽力辩解。
“听翠玉说,她想去县里找你,你不许她去……一年多了,没在一块。你别太冷落了她……这个媳妇,我满意,孝顺,待我不错,若能生个一男半女,就把她扶了正……”
“这……父亲无须多虑,我自有主意。至于翠玉,我也不会亏待她。”
兴祖安顿父亲歇息,便欲离开,刚走到门口,老人却又连声喊儿子回来。兴祖只好重新坐到父亲炕前。
“还有大事哩……咱家这财产、收入,这两年我管不了,不知道你是否有心中数,管理有方……”说着,挣扎着要坐起。
兴祖赶忙扶起老人,在他身后倚个枕头,拿件皮袄披在身上,顺势坐在老人对面的炕沿上,说:“您老放心,这份家业,我只能越管越大,绝不会像万家。光这两年,我又置买了好地三十亩,城里的裕兴钱庄,也新增加了咱的股份。我还有新的打算,您乐意听,以后我详细给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