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要听我说吗?”嘉语问。
她的语气这样平静, 平静到太后心里咯噔一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却也只能应道:“你说。”
嘉语的目光一一看过去, 父亲, 兄长,表姐,继母,最后定在太后面上, 慢慢说道:“太后还记得不记得, 凌波宴那晚,在画舫里,我曾经发誓,如果我嫁了宋王, 那么天厌之, 地厌之, 人神共弃——”
“三儿!”始平王喝了一声。
昭熙也是失色:“三娘莫要胡说!”
贺兰袖闻言大哭。
连王妃都有些诧异了:三娘这、这莫不是当真……那先前又何苦……何苦坏了自个儿的名声。
嘉语恍若未闻:“……我还说,如果父王逼我,我宁肯长伴青灯,为太后与陛下诵经祈福。”
“三儿!”始平王目眦尽裂,“你这样……我如何与你娘交代!”
嘉语也不应, 只定定看着太后, 等她回答。
太后沉吟半晌, 只叹了口气, 说道:“事到如今, 便是你想出家,怕也不能。哀家总不能让整个宗室,落人口实。”
要只在宫里,哪怕是高门私下传说,也就罢了,但如今……是街头巷尾俱闻。要嘉语乖乖儿嫁了萧阮,只说是先前有赐婚,天大的丑事一床锦被盖了,不失为一段佳话,要是嘉语出了家,只怕日后阿言……
更何况宗室中还有许多待嫁女。这样的压力,太后也觉得为难。要不是嘉语三番两次于她有救命之恩,哪里还是这等商议的口吻。
嘉语面色惨然看向父亲。
昭熙也看父亲:“父亲!”
贺兰袖跟着叫道:“王妃!”
王妃心道你叫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做她的主。心里却也为难。
始平王这会儿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该在信都把萧阮做掉,何至于此!这时候却来不及了。只能咬牙道:“既然三儿不情愿,实在、实在天下要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好了,我……臣还顶得住。”
太后:……
果然有其父才有其女么!要天下只笑话你始平王一个也就罢了,但是阿言怎么办,其他家里有女儿的宗室不干怎么办!太后简直想吐血。
一时又叹了口气,要不是碍着盼娘,只怕她这会儿已经下懿旨了。
僵持中,王妃唇齿方动,贺兰袖已经抢先一步道:“敢问太后娘娘,那话本中,可有指名道姓说我表妹?”
打这个马虎眼有什么意思,太后悻悻地想,皇帝的叔父,娶了太后的妹子,难道还有别家?只道:“那倒没有,只说是镇北王的女儿。”洛阳天子脚下,哪个还听不出来不成。
“既如此,太后就不要再逼三娘了。”贺兰袖流着眼泪说。
她原本就生得美,哭得也不难看,倒有些楚楚可怜。太后是个喜欢美人的,要放在平常,没准还能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可是这当口只能气急了骂:“你说得轻巧,这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如今她不嫁,难不成你嫁?”
一句话,骂得贺兰袖面色惨白。
太后也有些懊悔失言。贺兰不比嘉语身份贵重,她无所顾忌,未免把话说得难听了。归根到底,也是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又想,宋王人才,天下多少小娘子肖想,三娘倒好,活像他是个夜叉。
正要安抚几句,就听得贺兰袖尖叫道:“我……我嫁!”
“什么?”
满座皆惊。
贺兰袖以袖掩面,哭道:“三娘不愿意,你们就莫要再逼她,横竖话本里也只说是王府的小娘子,我也是自幼养在姨父府上,受姨父与王妃抚育多年,如今三娘有难,我、我愿意替她。”
“你愿意替她,与苏娘子做平妻?”太后问。
“是……我替她。”贺兰袖给太后磕头,又给王妃磕头,“是我。我被于娘子劫持,宋王殿下救了我。后来又被于、于贼拿了当人质,幸好有苏娘子追上来。我受他们两个恩惠,愿与苏娘子嫁与宋王作平妻。”
宴毕。
王妃倒是想回家,但是太后顾虑她临盆在即,府里没有能够主事的女人,强行将她们母女留在宫中。始平王也无可奈何。始平王父子骑马,于是嘉语就不得不与贺兰袖同车。
南烛扶贺兰袖登车,提起裙子也要上来,就听得车厢里嘉语低喝一声:“下去!”
南烛抬头看贺兰袖,贺兰袖点点头。
嘉语说:“连翘你也下去,和南烛一辆车。”
“姑娘……”连翘犹豫了一下。
她不清楚德阳殿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嘉语出来之后,脸色一直很奇怪。她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知道那不是欢愉。
“下去!”嘉语再说了一次,连翘便不争辩,行礼下车去了。马车出了宫门。车轮子辘辘地响,点缀着车厢里的沉默。冬日下午的阳光软软照在车帘子上,没有透进来。车厢里光色昏暗,贺兰袖看不清楚嘉语的表情。
她想做什么,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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