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得,那就把脑袋一直昂着吧。如是一思索,她定定神,只好努力瞪大眼睛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
四目相对。
脖子有点儿酸……
就在许思意的小脖子快要抽筋的前一秒,对面的大佬终于开腔了,还是那副散漫又冷淡的语气,“道歉免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玩意儿我一般不接受。”
“……”这么小心眼又欠扁的话,您老人家是怎么做到说得这么从容自若的……许思意额头滑下三条黑线,风中凌乱。
又听顾江接着道:“后天星期五,你们大一晚上应该没课。”
许思意回神,默默回忆了一下她们工管专业的课表,“嗯。没课。”
“晚上七点钟,到主席办公室来一趟。”
“……”那什么,难道是要对她滥用私刑?虽然这位爷中学时代是知名的校霸大佬,但是这都8102年了,他应该不会再这么暴力了吧……许思意为自己的小命捏了把汗,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谨慎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
闻言,许思意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只好点点头,认命地转身离开。然而走出几步之后又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回眸。
“星期五晚上,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么?”鬼使神差般,这句话脱口而出。
……疯求了哇。
……她在说个啥……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许思意瞬间生出种把自己舌头咬掉的冲动,连肠子都悔青。
彼时窗外有阳光洒进来。
少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冷黑的眸似乎也被阳光染上了一丝暖意。须臾,他勾唇角,一挑眉峰似笑非笑地说:“你期待什么?”
许思意的同情心默默泛滥了会儿。
随后一回头,看见客厅的黑色沙发上正大剌剌地趴着个人。是的,不是睡,也不是躺,而是趴。不知是因为对方人太大只,还是沙发太小只,他一双修长的胳膊和配套大长腿根本无法妥善安放,腿从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都悬空支在沙发外,右手也耷在地板上,随便抓了个靠垫当枕头,脸朝外,双眼紧闭。
许思意眸光微闪。
这屋子是标准的单身居室,昨天,顾江把唯一的一间卧室让给了她住。So,可以合理推测,他是保持这种高难度造型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嘛?
古有小龙女轻功盖世睡绳子,今有顾大佬四肢悬空趴沙发。
非常可敬了。
思索着,愧疚之感和敬畏之情同时在许思意心中升起,她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小脑袋往顾江凑近了点儿,小声试探:“顾学长?”
顾江两道浓眉瞬间拧起一个结,眼也不睁,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
“昨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准备回学校了。”许思意说。
顾江还是没睁眼,唇微动,倦意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慵懒低哑。他说:“桌上有包子和豆浆。”
她诧异,回过头一看,冰箱旁边的饭桌上果然摆着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都装在透明塑料袋里。
昨晚上明明还什么都没有,是他早上去买的?许思意有点狐疑。
“热一下。”他调整了下睡姿,额前的黑色碎发垂落,稍稍挡住了一副眉眼,“微波炉在厨房里边儿。”
“我……”然而,“不饿”两个字还没接出来,便被顾江轻描淡写地打断:
“吃完再走。”
大佬有令,莫敢不从。几秒后,许思意默默拿着桌上的包子和豆浆进了厨房,一边埋头找碗,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正好也饿了,昨晚整整一宿你都挺过来了,再多相处个几十分钟也不会少块肉。你可以的少年!
一番心理建设做完,许思意小拳头一握,燃起了熊熊斗志。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客厅过来了,凉拖的鞋底摩擦地板,嗒嗒嗒嗒,停在了厨房门口。许思意都没转头,只是余光一瞟,刚燃起的斗志之火就被哗啦啦浇灭大半。
“……”……???
那什么,大哥你怎么还没穿衣服?身材一级棒也不用这样展示吧……许思意脑子里迷迷糊糊乱七八糟地思索着,下意识举起右手,挡在侧边,丝毫不给自己的余光和那些腹肌人鱼线接触的机会。
顾江打了个哈欠靠在门框上,一抬手,“哐哐”凿两下门板,懒洋洋的,“微波炉怎么用,不用我教吧?”
“不用不用,我会。”许思意忙颠颠地摇头。
“加热个两分钟就差不多了。”
“嗯嗯。”
交代完,顾江随手抓了下头发转身离开。然而长腿还没跨出半步,背后的姑娘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声音细细的,听着滑稽,跟鼓足了什么勇气似的。
“……学长。”
顾江闻言身形一顿,回过头。
他显然是严重缺觉没睡醒,眯着眼瞧她,平时十分明显的双眼皮被挤压成内双,使得整副眼型更加地上挑狭长。本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偏偏配上天生凉寒的眸色,散发出矛盾又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许思意哪有胆子敢一直盯着顾江看。她叫住他以后,飞快瞄他一眼之后就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干咳两声,脸微热,好心地小声提醒:“秋天了,天气比较冷,你这样……嗯,可能会感冒的。”
唔。
虽然表达得有点委婉,不过主席您老人家这么高的智商,肯定能明白我什么意思的吧?
衣服是个好东西,值得穿上。
空气安静了两秒钟。
随之,顾江轻轻挑了下眉毛,盯着她,慢条斯理道:“听你这意思……”
许思意一听这话,也顾不上长不长针眼了,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立刻转过去跟顾江对视,嘴角上翘,用力点头,拼命用眼神之光向他传达:对呀对呀,我的意思就是希望大佬你快点把衣服穿上呀!
对面传来几个字,调子像被夏日午后的阳光晒过一遭,又松又散,“你挺关心我的。”
“……”许思意眼底的光噗噗两下,熄灭了。她囧。
大佬你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就在许思意低着头,默默反思自己刚才的表述是不是出了严重偏差时,顾江动身走进了厨房。他随手拎了下料理台上的包子和豆浆,问:“碗呢。”
许思意飞远的思绪被一下拽回来,支吾:“……找了一圈,暂时没找到。”
顾江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然后许思意就看见他随手打开了那个最顶端、她可能要踩个小板凳才能够着的橱柜,随手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纯白色的瓷盘子,又随手关上了橱柜门。
最后随口附带一句反问:“很难找吗。”
“……”长得矮是我的错吗?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在身高问题上被严重打击的许思意陷入了沉默。须臾,她看见顾江往盘子里装了几个包子,放进微波炉,摁下启动键,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又转身出去了。
许思意从厨房里探出一颗脑袋,见他径直走向卧室,问道:“你不吃早饭么?”
“睡觉。”
话音落地的同时,顾江反手关了房门。
昨儿赶了一通宿的图,天没亮又下楼去买早饭,要不是怕那小傻子不会用微波炉出什么问题,他根本动都懒得动一下。
倒头就睡,少年闻到被褥里残留的一丝甜香,清淡撩人,若有似无,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是那姑娘身上的味道。
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顾江人在卧室里,却能清楚地听见厨房方向传来水声、碗碟碰撞声,还有轻盈的脚步声。他从那那些声响判断,许思意已经到了客厅,开始吃包子。
她去厨房洗碗。
她在玄关换完鞋,轻手轻脚打开门,出去了,又更加轻手轻脚地关上。
鬼使神差,莎士比亚的一句名言在脑海中浮现:笑容,是一切罪恶之源。
莫名心烦意乱。
顾江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一张青涩稚嫩的小脸,一身浅色衣裙,背着个小书包,站在月色和路灯交织成的光里,一双清澈的眼眸微微弯成了两道月牙。
他闭上眼睛嗤了声。一转眼,都他妈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
周六周日,部分学生要回家,还有一部分学生要外出旅游或者做兼职,寝室管理并没有平时严格。因此,许思意的彻夜未归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过了公寓大门宿管阿姨的那一关,她长长地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又开始思索怎么跟几位室友交代自己昨晚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