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的下颔,细若无声地开口,庞大的神力如同破洞的水坝一样流泻,逸散在空气之中——生于天地,终究归于天地。
空聆的身形猛地一抖,“从您对我说让我等您开始,您其实已经下了这个决定?”
神子的眼球微微转动,注视着他,那种目光甚至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和熙温暖得让人向往,“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流浪天涯,永不分离。”他顿了顿,“可惜的是,我没办法做到了。”
那大概是他这漫漫一生中说过的最自私的承诺了。
“您又食言了,”空聆的声音里混杂着悲戚,让人有种他在哽咽的错觉,但他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咬字都竭尽清晰,“您满足了天下人,最后却还是连我一个最卑微的愿望都不愿意替我实现。”
“对不起,我……”神子如是道,他其实想说一句我爱你,想用此生最后的时光来让自己任性一把,可是他又觉得没必要了,他的舍弃已经足够让空聆绝望,为什么还要加诸给他更绝望的感情呢?
所以神子最后只说:“替我守着尊偶国吧,我的死亡会将一切都结束,你陪着它,终有一天你会得到更好的。”
“不,您不能这样,您不能对我这么残忍……”空聆的眼眶慢慢变红,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神子半透明的魂体从破碎的身体里浮了出来,他终于意识到了软弱的哀求已经无法挽留他的神子,眼眸渐渐被冷漠覆盖,“为什么您觉得您不在了,我还要继续遵循您的意愿呢——我会毁掉尊偶国的,我发誓。”
空聆喃喃道,双手像是要强行留住什么一样去抓那和身体一样破碎的魂体,但在他触碰到那微微冰冷的半透明的神子时,神力逸散的残魂终于经受不住了,神子微微一笑,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他皲裂成万千碎片,轰然溃散在空气里,空聆的双手徒劳地抓握了个空,他一下子僵住了,怔在那里良久良久,像是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一样,表情一片空白。
他忽然小心翼翼地沉下手臂,将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抱在怀里,牢牢形成一个圈,就像是最相爱的恋人一样,可他却不愿多施加力气,好像稍微用力就能弄疼他似的。
——这个男子是他的神灵,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信仰,但他们最亲密的拥抱却是死别。
迟到的疼痛在这一瞬间忽然蔓延而来,比肉体上的伤害更加难以忍受的苦痛几乎一刹那击溃了他,空聆开始放声尖叫,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却无法逃离绝望织出的密网。
下一秒,整个空间骤然动荡,属于林映空的魂魄从空聆的身体里脱离出来,抱着一个同为灵魂状态的男人,后者闭着眼,皱着眉,脸上只有痛苦和崩溃。
林映空身上暴走的灵力幻化做魔鬼的阴影,打碎了困住他们的最后一道枷锁,他的表情却是和暴走的影子截然不同的平静,唯有眼底血淋淋的,真实和虚幻在他四周来回交映,千年前的奉神台和千年后崭新如初的神庙相互交错,然后——
“嘭——!!!”
幻象被炸开,建筑被粉碎,遮天蔽日的骇人崩塌里,林映空的身体牢牢护在一个男人身上,以他们为半径的方圆十米之内被轰平,除了一张完好无损的檀木台子之外这里没有落下一丝建筑的碎片,空聆维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跪在不远处,目光呆滞,只是他的手里,空空如也。
林映空在爆炸的余波中用影子缠缚住昏迷的封容,随即用力下沉被强行拉走的灵魂终于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林映空的眼珠子适应性地动了动,停顿一瞬之后猛地睁开,他充满期冀地扶起封容的上半身,唤道:“部长。”
他的声音柔和温绵,就和平时两个人一起执行任务分别休息或守夜,当需要换班时他满腹温柔地唤醒封容的口吻一模一样,最开始的时候封容会因为戒备而立时惊醒,蓄势待发得像是从来不曾入眠,后来他们渐渐熟悉渐渐亲密,封容虽然还是会在他出声的第一下就醒来,但偶尔也会有些迷糊,微微眯着眼像是打算争分夺秒打个小盹……
可是现在,林映空惊恐地发现——封容竟是紧闭着眼,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丝毫没有打算醒转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