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苦,所以,孩子留在宫里,就托付给你这开蒙师父了。”方春旎说,眉头紧颦。
若不是因为他,或许她此生会改写,不该陷入如此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用手背轻轻揩去颊上残留的泪痕,强打几分笑容说:“表兄见笑了。本不该让表兄见我如此失态。或许,表兄心中,春旎早是冰冷寒肠的女人,铁打的心。”
谢子骏打量他,渐渐堆出一抹笑意:“子骏的回忆里,只有梨花胜雪般清丽脱俗的表妹,医仙般凡尘不染的人物。”
方春旎唇角泛起凉薄的笑意,“我要走了,便是今日不走,她们也容不下我,自然会送我走……只是,来年清明,梨花如雪,陌上踏青,飘落表兄脚下的花瓣,或许就是春旎我。表兄一定不要践踏了去,记得曾经枝头那梨花如雪……”方春旎絮絮的说着,面颊透出苍白,风掠过,衣襟乱舞,仿佛要随风而去。
谢子骏痴痴的望着她,满眼疼惜无奈。她终于咬牙说:“表兄去吧。若被公主得知,怕又少不得一场尴尬。”
方春旎痛苦的点点头回身掩泪,又将孩子推去谢子骏眼前督促:“你们两个,给谢师傅磕头,日后不许叫哥哥,要喊师傅。”
瓒儿扬起小脸,诧异的问:“可是,就是哥哥呀。”
“不是哥哥,是十姐夫,太后娘娘说,哥哥都是皇室血脉,姐夫是十姐姐的女婿。”璋儿纠正道,一板一眼,颇有些小夫子的模样。
方春旎唇角勾起淡淡的冷哂,“昔日若有得罪之处,表兄莫怪。”
谢子骏淡然一笑,轻声道:“今生无缘,咱们还是兄妹,不是吗?”
“兄妹?”方春旎苦笑摇头,唇角勾出一抹天真的笑意。眼中蒙了一层薄雾,指尖在发颤。
傍晚,斜阳残照宫闱,北风深寒彻骨。窗外,哭声渐渐远去,她静静的平躺在榻上,服下了那药丸。一滴清冷的泪挂在颊边,仿佛儿时在梨雪馆里春睡昏昏,不忍起床。日影曈曈,疏竹拂窗,鸟语花香,似在耳边萦绕。
她凄然冷笑,别了,深宫,别了,所有的恩怨。曾经所有的甜蜜,冷酷,悲哀,忧愁。她心爱的璋儿,她曾经有过的一切。
身子渐渐的冰凉,眼前景物支离破碎。寒风拂过她的身躯,笼住呼吸。
“如太妃薨了,如太妃薨了!”哭喊声传来时,流熏随了宫娥们向偏殿奔去。
方春旎静静的躺在榻上,神容安祥。她一身大妆,墨色镶金边的袍子,透出一张美人脸冰冷毫无血色。
“果然是个有刚性的女子。”端贵妃赞道。
景璞踱步过来,那脚步声沉稳,一步步似踏在人心头。
“也是如常所愿,死得其所。”他说,“既然她一意追随先皇去,朕就成全她。”
一句话冷冷的,掷地有声,流熏忽然觉出些不祥。榻边的两个小皇子哇哇的痛哭失声,“母妃,母妃~我要母妃呀!”
“昔日秦始皇殉葬有兵马俑。不如将如太妃的尸身……”景璞冷冷的目光扫向流熏,一字一顿,“泥封做陶佣,伺候先皇身边千秋万代!”
流熏一个寒战,她牙关发抖。她难以置信的望着新皇景璞,恍然大悟。
方春旎医术高明,如今自尽,没了脉息,真嗣假死尚有待推敲。或是方春旎为自己寻了退路,要以“死”逃离宫廷。而景璞终究不肯放她,想出如此刁钻歹毒的法子,将计就计的杀了她。
“不,不可!”流熏惊道。
“熏儿!”景璨忙去阻拦,怕她造次。
流熏惊愕的瞪大双眼摇头,“旎姐姐的魂魄被封去陶土了,不得转世投胎,不得安宁。”
景璞冷冷一笑,手指方春旎道:“她,生生世世,是先皇的女人,只能是先皇的女人!伺候先皇,是她的福分。”
他挥手对殿外吩咐,“来人!”
“不,不要!”流熏被景璨紧紧拉住。
梦里,流熏哭喊惊醒。她似看到那一把把湿黏的陶土一把把拍去方春旎清俊的面颊上,将她的七窍封死,不得呼吸。活生生的将她封去泥土里,永世化为陶俑。孩子们在一旁凄声哭喊,流熏急得伸手去阻拦,可是就差那咫尺的距离,却无力回天。
醒来时,景璨在她身边,扶她起身问:“饿不饿?可想吃点东西?”
流熏惊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景璨,快,救救她,救救旎姐姐!不要!”
景璨深深抿唇,握住她的手宽慰,“她去了,她本是服毒随了先皇去了,躯壳算不得什么。不要自己徒自伤悲。”
流熏的脸色惨白,愕然的望着他,清凌凌的泪垂落。
博山炉里袅袅着沉香,散如云雾。仿佛看不清了彼此。
他轻声问:“宫廷,是不是太过无情?”
她的手紧紧抓住锦衾,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