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声慨叹,仿佛将一颗心都要叹出来,她倏然起身,吩咐一声:“去看看,哎!”
她眸光里那种焦灼憔悴,令流熏看得心疼。
老夫人摇头拄着凤头拐杖向外去,身边一群媳妇女眷婆子在伺候。
流熏暗自告诫自己戒急用忍,如今暗箭难防,眼下要寻个妥帖的法子替哥哥解围。
心里正没个主意,身后有人轻轻扯扯她的襟袖。她不由回头一眼,旎姐姐行在她身旁,递她个眼色,示意她退一步说话。
流熏一惊,才停步,方春旎也不说话,拉住她的袖笼,冰凉的小手握住她的柔荑,顺势一塞,一卷纸滑入她小袄的袖笼中,该是一本书。流熏心头一动,莫不是表姐有意帮她?
她左右看看无人留意,低头立起袖笼依约趁了些光线一看,那封页上端端的《山海经》三字,她心头豁然明亮。表姐难道是要她去偷梁换柱?
可是,那册子已在了婆子们手里搜出,可如何调换呢?
方春旎已行在她前面,不时回头敦促地看她。她连忙尾随而去,才到书院里就一片大乱。
大哥子俊扑去老夫人怀里委屈地说:“孙儿也不知那本书是哪里来的?”
封氏立在一旁神色怏怏地说:“媳妇也不信是俊哥儿所为,大户人家的子弟,焉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只是听嬷嬷们说在俊哥儿房里搜出这书也委实吓到媳妇。”
“或是沈公子……”封氏悠悠地提醒,眸光就在子俊面颊上滞了一滞,又看一眼进院来的流熏。
流熏惊了,大哥子俊最是仗义,他同沈孤桐八拜之交,一定会舍死替沈孤桐顶罪。大哥的秉性她最知晓。流熏想,她昔日对沈孤桐的一片用心和那份情,想必府里人人看得明白了。继母如此为哥哥解围,非但无法帮哥哥,反是害了哥哥就范呢。
流熏眼儿一溜,就看到了一个婆子一脸横肉带着立功般的笑立在一旁,得意洋洋的捧了一本书册子。
流熏依约记得这个婆子姓贝,人称贝妈妈,是负责府里的养鸟儿的。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人声更乱,流熏心头一凛。若是祖母处置此事,怕是申斥一番作罢,若是换做爹爹,怕是家法森严定不轻饶。
流熏急火攻心,情急中,一眼瞧见廊下那风水缸,夏日里这大瓦缸里养了莲花亭亭净植。冬日里,春雪未散,这瓦缸上还覆了薄薄一层即将化尽的冰渣。
一时间,流熏计上心头。
她趁人不备,悄悄凑去捧了书的嬷嬷身后,趁了众人去迎老爷,她用力一撞,那立在廊子台阶上高扬个头的贝婆子身子一歪向前跌扑出去。
“啊!”贝婆子一声惊呼,扑去那大瓦缸,本能的惊得双手去扶那缸的边缘,手中的书册就飞了出去。
“嬷嬷这是怎么了?可没摔到好歹?”方春旎责怪着吩咐丫鬟们,“还不快快搀起来?”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来搀扶贝婆子,为她拍打身上溅的水,见她一双手臂半入了水,湿漉漉的。
流熏趁人不备,裙襟行过时覆盖了地上的册子,她自当做弯身去提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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