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索性抹把眼睛,勉力笑道:“心中疼惜缘故。这幅游春图有装裱过的痕迹,少则可持十五年内不用翻裱,哪想却毁损的如此快,又是霉点又是蛀洞,还有鼠咬........“
她忽然顿住,画卷右下方,一片坡陀花树处,虽娇然绽艳,却觉色泽诡异,伸手翻看背面,竟赦然有枚血掌印。
那掌印五指并拢、骨节分明,拇指处有套扳指的痕迹,并不显慌张匆乱,似刻意而为之。
舜钰抬起眼问姜海,这是何时印上去的?
姜海摇头道:“此画拿来便是如此,我岂会知晓!正因觉得血淋渗人,是以平素只装于匣内,不喜常赏玩。你若能把这掌印一并褪去,是最好不过。”
舜钰知他口吐真言,默了默,方才淡道:“欠大人之情,止于接下装裱此活计,亲兄弟亦还明算帐,冯生恐无白做的道理。”
“那是自然,你要多少银子可恢复原貌?”姜海眯觑着眼,暗道这冯生并不如软柿子好捏。
舜钰也不明说,只是指着画:“你瞧这山水图以青绿重彩为主,宜用北裱技法,却最难洗揭,若稍有差池,画色就会洇的轻淡,虽可全色接笔,也仅限点涂,不可大面描绘。另古刹有洞,船舶鼠咬,阁楼霉烂,脏污斑渍数点.....更况还有这掌印,要去除绝非易事。”
堂内火盆燃的正旺,姜海脊背汗津津的,他绷紧下颌道:“我自然心知不易,冯生不必碍于情面,直接沽价就是。”
舜钰眼眸水亮,抿着嘴笑说:“大人果然豪气,冯生若再扭捏反显矫情,数月前替太子修复踏马飞燕,包吃包宿,还得一千两赏银。此次就毋须大人包吃包宿了,就在这厅堂翻裱此画即可,至于多少银两......。“
舜钰顿了顿,继续道:“冯生若真能得寺正职,日后仕途还得仰仗大人提点,万不能把价乱沽。”
“是极!”姜海悄松口气,端起盏吃茶,这冯舜钰果然聪明机灵,会看眼色且识实务。
即听得她嗓音脆生生地:“定不能问大人讨一千两银子,我折价五百两就是。”
姜海差点喷出一嘴茶来,直把双目圆瞪,朝她厉喝:“五百两!你这厮好大的口气,我寻来的年长良工,还未有敢如此诳语的。”
舜钰也不恼,依旧满脸微笑:“大人暂莫恼火,前代书画传历至今,皆有残脱,欲要翻新重裱,便如医笃延医。医技能者,则随手而起,若医技无能,则随剂而毙。此画原就世间孤本,若重裱的好,其价可倍增百倍,区区五百两又算得甚么。重裱不好便是废纸一张。孰轻孰重,大人切切慎之罢。”
姜海眉头紧拧,恰侍从提壶进来添茶,他气狠狠骂:“不长眼的东西,待你好倒愈发放肆,没瞧见本官正忙要事,还不滚出去。”
那侍从一溜烟的跑了,舜钰只淡笑不语。
姜海掂杓半晌,方才咬咬牙:”至多两百两银子,冯生莫要过于。“
舜钰知他是个吝啬小气的,遂笑着摇头道:”大人还是另请高明为好,冯生怕是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