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低下身子,同她一起看着镜子。苏瑗有些诧异,问:“你甚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那一日你在我脸上点着玩的时候。”裴钊凝视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她得意洋洋地又照了照镜子,又问:“我好看么?”
他倒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这个反应未免也太小了些,话本子里头那些男子在看到新嫁娘的时候,不是应当惊艳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么?当然,她可舍不得惊掉裴钊的眼珠子,不过让他多说几句好听的话,总是可以的吧!
“你的表情,能不能再......惊艳一些?”
裴钊闻言挑挑眉:“怎样才算是惊艳?”
“就这样啊。”她瞪大眼睛,耐心地做了个示范给他看:“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他极力憋着笑:“就这样?”
苏瑗看了看镜子里那张狰狞的脸,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我还是第一次打扮成这样呢,你也不配合我一下,”
裴钊好笑地看她一眼,伸出手想去弹一弹她的额头,又怕把妆容弄花了,便捏了捏她的鼻子,温声道:“在我眼里,你甚么模样都好看,不过现在却是最好看的。”
唔,这句话听起来甚是真心实意,她笑嘻嘻地摸了摸裴钊的脸,礼尚往来道:“其实你穿着这身喜服,看起来也很好啊。”
裴钊又笑了笑,扶着苏瑗站起身来。端娘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一面金缕罗扇递给她,教她将扇子紧紧握在手中,遮住自己的面容。裴钊握住她的手往外走,她透过扇面朝前看,只觉得整个宫殿似乎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红,像是一朵旖旎的花,灼灼地开在她心上。
拜堂、合髻、掷杯......当下的一切皆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事物,她进宫这么多年,最讨厌的一桩事情便是下跪,可是如今,裴钊握着她的手跪了一次又一次,跪了天,跪了地,最后还面对面对拜,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十分欢喜,连天地都看到他们拜了堂,那她和裴钊这辈子,可真的再也不会分开了。
礼成之后裴钊像从前那般将她抱入了寝殿。寝殿里亦被端娘仔细装饰过,处处张灯结彩,又摆了上百只红彤彤的蜡烛,照得四周都亮堂堂的,十分喜气。可殿里却出奇的安静,她记着端娘的话,牢牢地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却依旧能感觉到坐在一旁的裴钊其实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自己将扇子放下,抬起头看着裴钊,像无数个最最平凡的新嫁娘一般,红着脸开口道:
“夫君。”
她想,那一刻裴钊的神情,她这一生大约也不会忘记了,裴钊素来杀伐果决,即便在她面前,也甚少露出犹豫神色,可方才她分明在裴钊脸上看到了一丝迟疑,就好像没有听到自己在叫他一样。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叫一声“夫君”时,裴钊的眼中却溢出最最畅快的笑意,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开口道:
“哪里有这样的新嫁娘,自己就把扇子放下了。”
苏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拿扇子:“刚才的不算,咱们再来一次!”
裴钊按住她的手,含笑道:“这个不急,阿瑗,你告诉我,你方才叫我甚么?”
苏瑗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眼睛明亮地看着他:“夫君。”她晓得裴钊听到这个称谓会有多高兴,因此不用等他开口,便继续道:“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这样够了么?”
怎么会够?这一声“夫君”他朝思暮想了这么久,他甚至连欢喜都来不及,生怕错过了哪怕一声,怎么会够?裴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阿瑗,有你这一声‘夫君’,我当真是......”
他的声音微有些颤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甚么才好,眼角眉梢却带着笑,素来冷峻的轮廓此时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苏瑗依偎在他怀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很喜欢我这样叫你么?那我以后每天都这样叫你好不好?”
裴钊含笑点了点头,低头正欲吻上去,不料苏瑗却伸手轻轻掩住他的唇,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那作为交换,你现在带我出去走走吧,我方才看到好多好看的灯呢!”
“灯可以明日再看。”他顺势在她手心吻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轻笑:“阿瑗,你可知拜了堂之后应当做些甚么?”
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只觉脸颊上有些发烫,可是更烫的却是裴钊的吻,忽深忽浅,像是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在她心尖燃起熊熊烈火,像极了已经被他缓缓褪下的那身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