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格入得这些贵戚家族中担任护卫的人,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手上都有实打实的功夫。除去留在楼外面看守马匹物品的,这会儿跟在身边的心腹,也还有十几人之多。
他们以前从未想到,有人敢在这长安闹市对公子们行凶,因此也只是在旁边看热闹。然而,忽然之间,气氛陡变,一道剑光带着汹涌之意就杀到了!
守在门边的五六人,反应不可谓不快,行动不可谓不敏捷,大惊之下,跨步进身,一边拦截,一边拔刀。然而,来人不仅身法奇快,招式也太诡异了!
五六条大汉,在没有把刀拔出来之前,已经分别接连中剑,惨叫声中,或抱着胳膊或捂着大腿,鲜血飞溅而起,惊惧失色,连连后退。
赤火染血,剑影如虹!少女娇咤一声,气势更盛。
她本来就有着绝顶聪明的天赋,有着天生俾睨一切的骄傲。有幸遇到元召,在见识过了高山的雄峻和大海的宽阔之后,世间碌碌早已不放在她眼底。
一直以来,她追随着他的脚步,片刻也不敢懈怠。因为对师父了解的越深,她就越感到他的高不可及!他展现给她的世界,犹如无尽的苍穹。小冰儿有时会偷偷在想,师父也许真的是谪仙下凡也说不定。自己就算倾尽全部的努力,也难以望其项背。
少女从小的坚毅和骄傲使她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即便是练剑练到伤痕累累,她也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唯一使她有些困惑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本事现在算是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刚开始的一段时候,小冰儿是和崔弘一起训练的,她好歹还有个参照物。但后来师父把两人分开了,分别教授给他们不同的东西,她再与人较量时,便只剩了唯一的对手~元召。
每隔一段时间,元召都会考量一下她的武艺进展。然而,每次小冰儿都很灰心,因为,她感到自己好像一点儿都没有进步,无论她又自我感觉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在师父面前,依然不是一招之敌。
垂头丧气之余,照例是会得到几句指点的,她都会更加认真的记住。至于每次小师父口中低声嘟囔的“好像又进步了一点呢……”这样的话,她听在耳中,也只不过是认为他好心的安慰而已。
然而今天真正的出手对敌,少女惊喜的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如此强大!只不过一招之间,她抖出的剑花就杀伤了逼近身边的这五六个敌人,这不由的让她精神大振。
牢牢记着师父的吩咐,首恶,就是那个坐在案边的陈恢!“欲除首恶,必先剪其羽翼。”这个道理是师父教的,自然不会忘了。
此时,其余的人也已经反应过来,见这少女如此凶悍,惊怒之下,纷纷抄起随身的兵刃,杀将过来。
小冰儿听风辨音,并不回头,矮身之间,躲过砍来的刀,顺势横剑挥出,身后之敌倒地痛呼。她连看都没去看一眼,脚尖轻点,飞身跃起,来袭的一刀一剑落空。小冰儿身在半空,柳腰轻摆,柔韧的身子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剑锋到处,对方兵器断掉的声音、惊呼声、惨叫声连连,又是四五人伤在了赤火剑下!
从她拔剑往里冲,到现在倒地一片,血溅当场,也不过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而已。也曾经在酒后舞过几回剑的东方朔全部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已经是立在廊边,目瞪口呆,心头突突乱跳。
他看了看持剑前行威风凛凛的少女,又瞅了瞅身边袖手含笑的元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妖孽!真是什么样的妖孽师父就教出什么样的妖孽徒弟啊!”
长安城的纨绔当中,虽然是不学无术的多,但也有些将门子弟,自小练武,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会儿房间之内见势不妙,已经有三个锦衣公子拔出刀剑,把受伤的人挡在了身后。
傅偃兵,阳陵侯傅宽的后人。靳曲,信武侯靳鑫的后人。樊龙,舞阳侯樊哙的后人。加上欺负陆浚的周云生,他们都是将门之后。现在他们的父辈还在军中任职,在大汉军中有很大的势力,因此,也就怪不得他们如此嚣张了。
平时,知道他们名头的人,根本就没有敢惹他们的,更不用说露刃相向了。这时见手下护卫和兄弟们都被一个少女所伤,脸上无光,杀心大起,互相对视一眼,就要痛下杀手。
然而,他们的反应还是太慢了。初次尝到胜利喜悦的小冰儿,放佛感受到了背后师父满意的目光,轻吸了一口气,身形如幻,名剑“赤火”再次发威!
没有人看清楚她的身影是经过了一个怎样的行进轨迹,当傅偃兵等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一花,有淡淡少女体香掠过,本应是花前月下风光旖旎软玉温香,却反而煞气凌人英姿勃发剑芒点血!
无一例外,三个将门子弟的大腿上都中了一剑,站立不稳,扑倒在地,痛苦翻滚起来。
当少女身影带着剑锋上的血腥气站在面前的时候,陈恢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食邑两万七千多户的曲逆侯家的这位长子长孙,虽然心里已经有些开始害怕,但还是抬起头来,想要说几句硬气的话。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名叫小冰儿的少女却对他开心的笑了笑,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
“其实要感谢你的哦!谢谢你终于成功的激怒了师父,否则我哪有这么痛快的试剑机会呢!呵呵,不过师父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所以……你不要怕疼哦!”
少女今年也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这几句话说的轻言细语,当佛只是在哄邻家更小的孩子一般,这些,当然都是她模仿元召的恶趣味。
看着那张无邪的笑容,一向桀骜不驯的陈恢竟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发慌,他刚要站起来做些什么,少女的左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陈恢立即半身麻木,怀中的璐儿被少女拉了起来。
小冰儿脸上笑意未减,隐在右臂间的宝剑轻轻拖过,转身之间,身后已是发出一声大叫,那位陈家子弟刚才还在肆意轻薄璐儿的胳膊,齐根而断,落在了地上。
小冰儿一手牵着瑟瑟发抖的女子,一手拎着那把剑,赤火染血,剑身显得更加妖艳,血滴点点,如一条断续的曲线向前。
剩下的人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郦家兄弟和其余几人忍了伤痛,扶住疼的已经昏过去的陈恢,看着地下的那只断臂,心中怦怦直跳,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要闹大了!
经过周云生身边时,这位先前还出言嘲讽元召的将门子弟,迎上瞥过来的目光时,心中一悸,他正犹豫要不要放开脚下的孩子,小冰儿却冲他呲了呲牙。
“你,先骂的我师父?”
“我……啊!啊……啊!”
有一对虎牙的少女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宝剑的红芒打了个回旋,彭城侯周昌的这位孙子一条腿筋脉俱断,已是半个废人了。
满脸是泪的陆家姐姐抱起了自己的弟弟,见他浑身是伤,心如刀绞。陆浚却很懂事,忍着痛,连说自己不碍事。
两姐弟先顾不得道谢,连忙跑到墙角,扶起自己的老爹,看到他头上都是血,气若游丝,一时手足无措,只是慌乱的擦着血,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人走到身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陆老头的胸口,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小陶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到他的口中,一抬下颌,咕噜一声咽进了肚子里。
“不要紧张,没事的,一会儿就可以醒了。”
声音柔和,带了人间的温度。
陆浚抬起满是伤痕的脸,看清楚了眼前的少年,世事多苦,却有人执着。他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元召,人们都称他为长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