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散了的一片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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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扰无虫鸣的黑夜很安静,不知是不是老人将夜色抽离成了无数篱条的缘故,透过稀云的月光很迷离,如无数片薄雪般纷纷扬扬的落在凉亭间,亭顶本就稀少的茅草此时更加稀疏,因为有一些已经被沈离用来清扫篱落间的尘埃。
尘埃泛着点点荧光,如夜空的萤火虫般四处纷飞,撞到深色的篱落上,散发出如同火星般的璀璨但稍瞬即逝的流光。
这场另无数或明或暗的大人物都屏息关注的战斗,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被载入历史里,但它依旧可以算是修行史上最浓厚的几笔之一。
来自千山峰顶,实力深不可测的白衣道人,几乎掌控整个大离王朝黑夜的清夜司老人墨守,无人敢轻易言清底牌究竟有多深厚的沈离,还有另世间无数修者都谈及色变的玄甲重骑,以及武道巅峰的天玄将钟山魁。
这些都是已经到场的强者,而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把强大到无人能道清究竟有多强大的剑,正在夜云中肆意穿梭。
这把剑自九万里外剑阁中而来。
能参与这场战斗的所有人,都是真正世间巅峰的人,但就是这么一场本该旷世的强大战役,直到此刻,却依旧风清云静如老友闲聊一般,似乎让人觉得颇为有些失望,甚至有些不耐烦。
大镇守钟山魁此时就有些不耐烦,但这抹不耐烦还是被脸上的冰冷压了下去。
山的那一边已经有了些许亮光,这场只能在黑夜中进行的战斗,注定不能被世人知道,这也意味着天亮之前必须将沈离活捉,又或者直接灭杀。
白衣道人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脸上的神情依旧很平静,他这趟下山本就为了清道心,除道障,至于宗门至宝,他其实并不在意。
诚然这与他此时并不清楚那件至宝到底在何处有一定关系,但更多的,是因为既然他来了,那沈离手里的东西又怎么会落在其他人手里呢?
他很骄傲,甚至有些自负,因为他真的很强大。
比场间的任何人都强大。
沈离依旧低头扫的十分开心,像和萤火虫玩的孩童一般玩的不亦乐乎。
前几日时,少年受伤,他负责了家中所有零活,洗碗扫地抹桌,其中他做的最好的,同样也觉得有趣的便是扫地。
一根又一根穿插的篱条被茅草轻轻扫过,篱条交叉间最隐蔽,且最难以下手的缝隙间,沈离都没有放过,非常认真,确保每一根篱条上都不会有任何一粒灰尘,夜空中的流云干净了几分,仿佛被沈离手中的茅草扫去了流云间的浮尘,流云之后的星辉也明亮了许多,仿佛被他抹去了星辰上的斑驳痕迹。
整座畏山仿佛变的干净许多,就像被一场瓢泼大雨冲洗过了一般。
他扫的是亭间的篱落,同样,他扫的又何尝亭外的不是整个夜色?
老人以大神通凝聚亭外夜色为篱条,在亭内筑起一道高矮不一的困阵,沈离便以亭内困阵为基石,用茅草扫清亭外的浑浊夜色。
也扫清老人那颗无人可知的本心。
老人来次是为了赴死,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会选择如何一种赴死的方式。
这就是老人的本心。
他大概能知道老人心中到底有何想法,但他却不在意,水落终会石明,扫干净明镜台上灰尘,才能看见那盏明镜到底照向何处。
老人既然将真实想法隐在黑夜的尽头,那他就扫干净所有的夜色,那颗心自然便会浮出黑夜被人们知晓。
于是他扫得更加缓慢,更加认真。
直到扫到最后一处篱条时,沈离才微微停手。
与之前的篱落边角不同,这处篱条很干净,没有任何一粒灰尘停留在上面。
因为这根篱条上有一层暗红色的幽光,似一条软滑绸带一般静静依附在上面。
幽光的色泽很暗,在本就深色的篱条上并不如何显眼,气息也很淡,在昏暗迷离的星光下很难察觉,只有靠近了才可能闻到那股淡淡气味。
气味有些甘甜,像山间最纯洁的清泉,但又有些腥味,像是圣人体内蕴含了无数道法的精血。
这道血迹被保存的非常完整,不仅是血水间的浓稠程度,甚至连期间淡淡的血腥味都没有散去,气味很神秘,令人陶醉。
若有大道泥途间苦苦挣扎的修者闻见这些气息,一定会高兴的几近疯癫,因为这些气息,竟然是天地本源的气息。
这个世上至纯,至净,神圣到了极点的力量。
任何一滴天地本源,便能抵过无数玄妙丹药,那如今这道如绸带一般的血迹里,又会充斥着多少本源力量!
沈离看着一道血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茅草,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篱条,被胡渣遮蔽的脸上不经意间隐出无数沧桑。
算起来,已经过了多少年?
沈离有些茫然,似乎已经算不太清楚。
他很熟悉这道血迹,因为这道血迹本身就是他的。
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当年他曾经就被困在这座篱落中数年,直到最后舍弃这道蕴含了无限修为的本源心血,他才得以逃出来。
可以说,若不是因为少了这道心血中的修为,他后来就不会被那些人再次困住,剩下的一系列事情,也会发生无可预知的改变。
终起根本,不过是这道心血。
沈离突然很想笑,却笑的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