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上了车子叫吴良跟了父母俱送至坟头。木兰对了荒冢拜了四拜大哭一场便自刎而死。差人慌忙回去复旨曷娑那可汗闻知深为叹息。吴良也先回去见窦公主不题。木兰父母把他殡殓了就葬于父旁。
又兰见阿姐回来指望姊妹同住做一番事业不想狼主要娶他去逼他这个结局。倘或曷娑那可汗晓得他尚有妹子也要娶起我来难道我也学他轻生到不如往幽州去替窦公主干下这段姻事或者我有出头的好日子得来亦未可知。主意已定悄悄的对金铃说明收拾了包裹不通父母得知两个妇女竟似走差打扮又兰写几个字放在房中。四更时出门上路天明落了客店雇了牲口一直到了幽州。又兰进城寻了下处问了店主人家燕郡王的衙门。又兰改了书生打扮便同了金铃到王府门来访问。那燕郡王做官清正纪律严明府门整饬肃清并不喧杂。凡投递文书柬帖的官吏无不细细盘驳。金铃到底是随公主走过道路的便与又兰商议道:俺家公主这封书不比寻常书札不知里边写些什么在上。倘若混帐投下那些官吏不知头脑总递进去燕郡王拆开一看喜怒不测起来如何是好当初大姑娘在我那里起身时公主原叫他把书觌面付与罗小将军如今到此岂可胡乱投递。又兰道:据你说起来怎能个见小将军之面金铃道:不难二姑娘你坐在对面茶坊里俺在这里守一个知事的人出来托他事方万全。
又兰到对门茶肆中坐了半晌只见金铃进来说道:二爷方爷来了。又兰看那人好似旗牌模样忙起身来相见了坐定。又兰便问道:亲翁上姓大名那人道:学生姓方字杏园请问足下有何事见教又兰道:话便有一句请兄坐了。看酒来走堂的见说如飞摆上酒肴。方杏园道:亲翁有甚事须见教明白方好领情。又兰一面斟酒随即说道:弟向年在河北与王府小将军曾有一面;因有一件要紧物件寄在敝友处今此友托弟来送还小将军未知小将军可能一见否方杏园道:小将军除非是出猎打围赴宴王爷方放出府不然怎能个出来相见。或者有甚书札待弟持去付与小将军的亲随管家传进里边自然旨意出来。又兰道:书是必要觌面送的除非是取那信物烦见传递了进去小将军便知分晓。方杏园道:既如此快取出来。弟还有勾当恐怕里面传唤。又兰忙向金铃身边取出那校没镞箭递与方杏园。方杏园接来一看却是一个绣囊放着枝箭在内。取出一看见有小将军的名字在上。不敢怠慢忙出了店门进府去。走不多几步路遇着公子身边一个得意的内丁叫做潘美向他说了来因。潘美道:你住着候我回音。把绵囊藏在衣襟里到书房中。
罗公子自写书付与齐国远去寄与叔宝后杳无音耗心中时刻挂念。见潘美持箭进来说了缘故不胜骇异。便问:如今来人在何处潘美道:方旗牌说在府前对门茶坊里还有书要面递与公子的。罗公子低头想了一想便向潘美耳边说了几句。潘美出来对方旗牌道:公子说叫你引那来人在东门外伺候着公子就出来打围了。方旗牌如飞赶到茶坊里来与又兰说了又兰便向柜上算还了帐三人大家站在府门看。只见一队人马拥出府门。公子珠冠扎额金带紫袍骑着高头骏马。又兰心中想道:这一个美貌英雄怎不教窦公主想他也就在道旁雇了脚力尾在后边。罗公子原不要打围因要见寄书人故出城来只在近处拣个山头占了吩咐手下各自去纵鹰放犬叫潘美请那一寄书人过来。公子见是一个美貌书生忙下坐来相见分宾主坐定。花又兰在靴子里取出书来送与罗公子。公子接来一看见红签上一行字道:此信烦寄至燕郡王府中罗小将军亲手开拆。公子见眼前内丁甚多不好意思忙把书付与潘美收藏便问:吾兄尊姓又兰道:小弟姓花字又兰。公子又道:兄因甚与公主相知又兰答道:与公主相知者非弟乃先姊也。就把曷娑那可汗起兵一段直至与公主结义细述出来。只见家将们多到花又兰便缩住了口。公子问道:尊寓今在何处金铃在后答道:就在宪辕东直街上张老二家。公子道:今日屈兄暂进敝府中去叙谈一宵明早送兄归寓。又兰再四推辞。公子道:弟尚有许多衷曲问兄兄不必因辞。对潘美道:吩咐方旗牌叫他到花爷寓所去说花爷已留进府中一应行李着店家好生看守毋得有误。说了携了又兰的手起身叫家将取一匹马与又兰骑了。潘美却同金铃骑了一匹马大家一共进城。到了王府中公子叫潘美领又兰金铃两个到内书房去安顿好了。那内书房一共是三间左边一间是公子的卧室;右边一间设过客的卧具在内。
公子向内宫来罗太夫人对公子说道:孩儿你前日说那窦建德的女儿到是有胆有智的。刚才你父亲说京报上窦建德本该斩因其女线娘不避斧钺愿以身代父行刑故此朝廷将建德赦了建德自愿削为僧。其女线娘太后娘娘认为侄女又赐了许多金帛差内监两名送还乡里如此说起来竟是个大孝之女。昔为敌国今作一家。你父亲说趁今要差官去进贺表便道即娶他来与你成婚也完了我两个老夫妇身上的事。公子道:刚才孩儿出城打猎正遇一个乐寿来的人孩儿细问他方知是窦公主烦他来要下书与我的。罗大夫人问道:如今人在何处公子说:人便孩儿留他在外书房书付与潘美收着。罗太夫人随叫左右向潘美取书进来。母子二人当时拆开一看却是一幅驾笺上写道:
阵间话别言犹在耳;马上订盟君岂忘心虽寒暑屡易盛衰
转丸;而泪沾襟袖至今如昔始终如一也。但恨国破家亡氤氲使
已作故人妾茕茕一身宛如萍梗。谅郎君青年伟器镇国令嗣断
不愿以齐大非耦而以邹楚为区也。云泥之别莫间旧题原赠附
壁非妾食言亦盖镜之缘俚耳。衷肠托义妹备陈临楮无任依依。
亡国难女窦氏线娘泣具
罗公子只道书中要他去成就姻眷岂知倒是绝婚的一幅书不觉大恸起来做出小孩子家身分倒在罗老夫人怀里哭过不止。老夫人只生此子把他爱过珍宝见此光景忙抱住了叫道:孩儿你莫哭那做媒的是何人公子带泪答道:就是父亲的好友义臣杨老将军建德平昔最重他的人品他叫孩儿去求他。几年来因四方多事孩儿不曾去求他那杨公又音信香然故此把这书来回绝孩儿这是孩儿负他非他负孩儿也。说罢又哭起来只见罗公进来问道:为什么缘故老夫人把公子始初与窦线娘定婚并今央人寄书来细细说了一遍就取案上的来书穹罗公看了。罗公笑道:痴儿此事何难目下正要差人去进朝廷的贺表待你为父的将你定婚始末再附一道表章皇后既认为侄女决不肯令其许配庸人。天子见此表章必然欢喜赐你为婚那怕此女不肯何必预为愁泣但不知书中所云义妹备陈为何如今来的反是一个男子公子见父母如此说心上即便喜欢忙答道:这个孩儿还没有问他细情。
那夜公子治酒在花厅上又兰把线娘之事重新说起说到窦公主如何要代父受刑公子便惨然泪下。说到太后收进宫去认为侄女却又喜欢起来。说到迁居守墓却又悲伤。直至阿姊回来曷娑那可汗要选他入宫自刎于墓前公子不觉击案叹道:奇哉贤姊木兰也我恨不能见其生前一面耳。直说到更余方大家安寝。次日又兰等公子出来便道:公主回书还是付与小弟持去还是公子差人到乐寿去回覆弟今别了好在离中候旨。公子道:兄说那里话公主的来书家严昨已看过即日就要差官进表到都许弟同往。兄住在此同到乐寿烦兄作一冰人成其美事有何不可又兰道:小弟行李都在店中。公子执着又兰的手道:行李我已着人叫店家收好。断不肯放。谁知金铃到看中意了潘美正在力壮勇猛之时又兰亦见公子翩翩年少毫无赳赳之气心中倒舍割不下。金铃便道:二爷既是大爷恁说我去取了行李来何如公子道:你这管家到知事。叫左右随了金铃去公子与又兰时刻相对竟话得投机。大凡大家举动尚不能个便捷何况王家侯府却又要作表章撰疏稿委官贴差倏忽四五日。
一夜罗公子因起身得早恐怕惊动了又兰轻轻开门出去只听得潘美和金铃在厢房内唧唧哝哝似有欢笑之声。公子惊疑便站定了脚侧耳而听。听得潘美口中说道:你这样有趣待我对大爷说明替你家二爷讨来做个长久夫妻。金铃道:扯谈我是公主差我送他阿姊到家来的又不是他家的人你要我跟随了你总由我主。潘美道:倘然我们大爷晓得你二爷是个女子只怕亦未必肯放过。金铃道:晓得了只不过也像我与你两个这等快活罢了。正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公子听得仔细即心中转道:奇怪难道他主仆多是女人忙到内宫去问了安出来恰好撞见潘美公子叫他到僻静所在穷究起来方知都是女子。
公子大喜夜间陪饮说说笑笑比前夜更觉有兴。指望灌醉了又兰验其是非。当不起又兰立定主意不饮。公子自己开怀畅饮了几杯大家起身。着从人收拾了杯盘假装醉态把手搭在又兰肩上道:花兄小弟今夜醉了要与兄同榻弟还有心话要请教。又兰道:有话请兄明日赐教弟生平不喜与人同榻。公子笑道:难道日后与尊嫂也要推却又兰亦笑道:兄若是个女子弟就不辞了。公子又笑道:若兄果是个男子弟亦不想同榻了。又兰听了这句话心上吃了一惊一回儿脸上桃花瓣瓣红映出来。公子看了愈觉可爱见伺候的多不在眼前把门忙闭上走近前捧住又兰道:我罗成几世上修今日得逢贤妹。又兰双手推住了:兄何狂醉若此请尊重些。公子道:尊使与小童都递了口供认状卿还要赖到那里去又兰正色道:君请坐了待我说来;若说得不是凭君所欲。
公子只得放手两个并肩坐下。又兰道:妾虽茅茨下贱僻处荒隅然愚姊妹颇明礼义深慕志行。今日不顾羞耻跋涉关山而来者一来要完先姊的遗言二来要成全窦公主与君家百年姻眷非自图欢乐也。今见郎君年少英雄才兼文武妾实敬爱但男女之欲还须以礼以正方使神人共钦;若勒逼着一时苟合与强梁何异公子听了大笑道:卿何处学这些迂腐之谈从古以来月下佳期桑间偶合人人以为美谈。请问卿为男子当此佳丽在前能忍之乎又兰道:大丈夫能忍人所不能忍方为豪杰。君但知濮上桑间此辈贪淫之徒独不记柳下惠之坐怀秦君昭之同宿始终不乱乃称厚德。妾承君不弃援手促膝者四五日矣妾终身断不敢更事他人。求郎君放妾到乐寿见了窦公主一面明白了先姊与妾身的心迹。使日后同事君家亦有光彩。今且权忍几时候与君同上长安那时凭君去取何如若今如此决难从命。公子见他言词侃侃料难成事便道:既是贤妹如此说小生亦不敢相犯矣。
过了几日罗公将表章奏疏弥封停当便委刺史张公谨托他照管公子又差游击守备二人尉迟南尉迟北陪伴公子上路。公子拜别了父母即同又兰等一路带领人马出离了幽州往长安进。
未知后事如何且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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