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将手插在袖管里头,他歪脖斜肩滴溜着一双吊三角眼,走路全凭脚尖踮起,走一步晃三下的刻意狠狠撞过兴致高昂的人群,然后嘴巴咧开,挑衅的吹声哨子撒腿就跑。
惹来尖叫咒骂无数。
这个哎呦那个骂娘只有他心情大好,马六趁黑窜进岔道里面,脚步渐渐放缓,嘴上哼唧几句不着调小曲,手从袖管中掏出,掂了掂黑灰色的布袋子,里面钱币碎银哗啦啦响动格外清脆。
马六是个闲汉,又懒又闲。
莫说人分三六九等,就是这闲汉也分个高低上下。略懂文墨双陆插科打诨的自去富家公子处厮混,腿脚麻利投机卖乖则往酒楼茶肆妓院勾栏钻营,再次便是整日街上溜达无所事事,听闻风吹草动红白喜事升官放榜就凑上前去看个热闹,再好不过是能吃个席面。
马六就属这类闲汉,但他却不只是爱凑热闹皮厚人懒混吃等死。
他爱赌,好赌也嗜赌。去赌场自然少不了赌资,他便也就练了一手偷功。
合该他就是吃这碗饭的,自打他专程趁着人多热闹的地方下手开始,就偷无所漏。
今日,自是照旧。
马六掂着手上的钱袋子,眼睛眯着盘算收成,又是寻思等会儿去哪家场子耍耍,不查脚上打了个绊了,手上钱袋子一下子飞了出去。他哎呦就是一句骂娘,紧跟着兔子撒欢似的一跳,就伸手捞钱袋子。捡后正要起来时后颈却一凉,冰冷的锐器贴上肌肤。
……
“烦死了…倒霉死了…遇上这么件事!”
“啊…”
林佳茵气急败坏却有气无力的嘟嘟囔囔,脚上踩着扁圆脚炉一动不动,脸上却是哈欠连天一声接着几声,眼泪挤出眼角,眸子里面暗淡无光眼睑低垂仿佛立即就能睡去。
但很明显她呆的这间房不是能睡觉的地方。房间里面明晃晃烛光闪烁照如白昼,半截青布帘子后更能明显看见脚步杂乱匆匆忙忙。
她只得手上捧着茶杯咕嘟咕嘟的灌着茶水提神,神色怠怠的继续打起精神。
但终究抵不过困意,她头颅前后点动,越来越向下垂。
帘子猛地被掀开,林佳茵下意识的头颅高高扬起。
林佳芷搀扶着温氏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干婆子丫鬟。林佳茵粗粗扫了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她人其实还是迷瞪的,见一行人没人说话垂着头颅又要眯眼。
“好孩子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温氏嘶哑着嗓子柔声说道。
林佳茵还是没反应上来温氏在对自己说话,直到红芍上前她才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抬头间瞥了一眼林佳芷,她手捏着帕子微微用力,身子紧绷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鼻头发红,眼睛里都是血丝泪痕还没有擦去挂在眼尾。
一副为了妹妹担惊受怕痛苦流涕难过不能自己的样子,谁看了都会要感动的哭了的,但是只不过自己才见到林佳芷和苏合相看两厌形同陌路。
林佳茵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手懒懒的搭上红芍的肩就要从凳子上面起身。
这时布帘子又被掀开,走来几个寺里的僧人,布帘子却没有落下,“林夫人在这里。”身穿间色服的净明住持抬步过来,引着一个陌生的大汉,满脸横肉腰上佩刀。
那大汉行礼,开门见山就说:“在下见过夫人。敢问公子现在何处?”
林佳茵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回过身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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