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女生十分让她喜欢。
但说真的,沈悦之也一直觉得,青阳对很多事都表现得太冷静、太客观。她安慰自己:“女票可爱就行了,不能要求太多,不能想着‘我的女票能不能更甜一点’。”能得到金斧头的人只在童话里出现,现实中更多的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她一直特别知足,也就在刚刚,小小的爆发了下。
结果爆发之后没一个小时,她就在和女票一起吃米线的时候,被青阳甜得狂喜乱舞.gif
食堂餐桌上,谢青阳和上体育课前在路上的表现很像。她低着头,细碎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她的眼睛。她捏着筷子,夹上一筷子米线,不急着吃,而是用筷子转来转去,把上面的米线转成一个纺锤,再“啊呜”一口吞下去。
吃完米线,再尝一口碗里的小青菜沈悦之就看着女票的碗一点点空下去,然后,谢青阳拿出纸巾,分给她一张,自己擦擦嘴,才道:“之前那次,在罗老师办公室里,我问你了一句话。”
话题跳跃太快,沈悦之回忆了片刻,倒是记起自己和青阳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班头办公室了,可就是想不起来,当时青阳问了自己什么。
她一想不明白,就把那点茫然的劲儿在脸上透出来。谢青阳大约注意到这一点,还是斯斯文文地擦嘴,继续讲:“我说,‘我会撒谎,你会不会失望’。嗯,大概是这句,原话也想不起来了。”
沈悦之这才恍然。
她有了一丝含含糊糊的猜想,心里一个小人蹦的老高,挠心挠肺,四处转圈,恨不得上演一出全武行:“青阳是不是想说,嗯,就是那种……”
表面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和以往的每一次都那么相似。
她专注地看着谢青阳,目光专注,让面前的少女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的少女深呼吸了下,道:“你那时候说,当然不会啦。”
说到后面五个字,她的语气轻轻巧巧,像是在模仿沈悦之似的。
紧接着,谢青阳又道:“那我现在想再问你一句话。”
沈悦之喉头咽了下,放下手里的筷子,整个人身上都多了些“正襟危坐”的气质。食堂的桌子还是油,不想把胳膊摆在上面,于是干脆放在裤面上。裤面是深色的,手落上去,沈悦之就想到早晨,自己不停抖腿,青阳就干脆把她的手放上来那一瞬间,一股酥麻的痒意字沈悦之尾椎炸开,像是烟花似的,直直窜进脑海。
她说:“你讲。”话一出口,当即在心里“呸呸呸”几声:干什么要说的这么文绉绉啊,我是这种人嘛,显得好矫情好做作,青阳会不会对我有意见_(:3∠)_
大约是气氛渐渐变化,带动了沈悦之的面部反应。这一回,她倒是没再在脸上显示出太多。唯有一丝紧张,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像也是正常的。
谢青阳斟酌着语气:“我那时候就想说了,可你一开始没表现出什么,我就觉得我会不会是想太多。刚刚体育课,我都没怎么看得进书,一直在想,要怎么和你说。”
沈悦之的喉咙有些干涩,忽然想:“我何德何能啊,让青阳为我这么劳心。”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谢青阳。食堂的那些喧嚣,明明近在耳边,却像一下子离她们远去。
“我就是这样的人。”
谢青阳这么说。
“我在附中的时候,成绩不算好,也没什么特长。家境,放在一般人里算不错吧,可附中太多那样的家庭了,连盛学姐都在我们学校,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一直一直觉得,我没什么特别的。”
“可在嘉明,以前的那些感觉,全部翻了过来。我第一次知道,第一是这种感觉。不像是附中,这会儿肯定有人已经拿到保送名额了,最坏也是985那种,我却……可在这里,我舍友说,她能考上重安理工,就算完成目标。”
沈悦之一顿。
“重安理工啊,”她想,“没怎么听说过,不过名字是这个格式的学校太多了,也不知道怎么样……青阳应该知道吧?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会儿问她?现在这种话题,明明应该找个不一样的地方来说啊。”
她默默看着谢青阳,很想抱一抱她。
谢青阳说:“之前有一届的理科状元不是说了吗,现在的社会,阶层也来越固定,流动也越来越困难。哪怕是高考这样‘公平’的考试,本质上来讲也是不公平的。”
“我从小就在上江大附属的学校,我遇到的都是最好的老师和同学。”
“可李安然呢?”
“我们从来都不一样。”
沈悦之张了张口,很想说:“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从来都不一样’?”
但青阳显然是没有讲完她的话。
沈悦之按捺住,继续往下听。
她听见谢青阳说:“这不是优越感。你可以当做我对她有偏见,但她的考高成绩是四百多分,现在月考的成绩还是四百多分。不止是闹铃的事情,她还立过很多flag,但几乎都没有完成。她和那个理科一直得了第一的人认识,之后就经常在宿舍说起他。对了,那个男的,到现在,已经换了三四个女朋友。”
“她在宿舍的时候,会聊她的蓝颜、她的闺蜜,会和杨悦一起看着题,给杨悦讲,可讲的乱七八糟,我都听不下去。”谢青阳停了停,“我一开始想说,不然我来讲吧,但是她的态度,怎么说呢,她在宿舍说过很多次,‘江城人都很势力’,大概以为我没听见吧。”
沈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悦之:“感觉我膝盖中了一箭。”
谢青阳朝她笑笑。
她继续说:“虽然讲那句话的时候,她有避开我,但说别的事情的时候,她也让我听着。她们班有一个女生,知道她和那个年级第一关系好,就说请她帮忙介绍一下,她也想去找那个第一问题。那个女生是江城人,李安然在宿舍里的时候就说,‘不止是她,其他江城的人也都一样’。嗯,就是画了一个圈,有一个江城人踩进去按她的标准她就拿那一个人代表所有人了。”
“被她这么地域歧视,我就,想让她闭嘴很久了。”
沈悦之赞同:“对啊。青阳,你以前都没和我说这些,不然我早就……”
谢青阳一本正经;“同学,暴力是不对的。”
沈悦之:⊙v⊙
啊啊,青阳这样子也好可爱!想亲!
这句话之后,谢青阳似乎觉得刚才说的太偏,道:“有点扯远了。总之,虽然和她认识只有半年,一起相处的时间也只有每天在宿舍熄灯前的几十分钟,但我觉得,她是一个非常不上进的人。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中,这是她不能选择的。但做的事情,是她可以主动的。复读生的学费不便宜,她的成绩没有一点提升,根本是浪费父母的工作所得啊。”
她摊了下手,“不上进又狭隘的人,我对她有偏见,难道不应该吗?”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讲这句话的时候,谢青阳表现的非常理直气壮。
她看着沈悦之,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说一句‘不’试试?”
沈悦之当然不敢。
她匆匆回想一番,自己从高三开学到现在,成绩提升还算蛮大的。咳,虽然这个“蛮大”主要是因为一开始基数太低,可从一两百分逆袭到一本线上,她真心挺拼了。
有这个底子在,她点头:“应该,特别应该。”
说完这句话,她看到谢青阳的眉眼微微弯起,还是梨花一样的笑容,却名让她想到一只毛茸茸、白嫩嫩的小狐狸。
沈悦之的视线越过谢青阳的面孔,看向她脑后的帽子。没错,就是这样,又白又绒。
“所以,你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啊。”谢青阳拿这句话收尾。
沈悦之猛点头:“当然啦。”
谢青阳道:“还有,你说我家里的问题。”
沈悦之:“咦……对哦,好像的确有说。”
更确切地讲,这才是她真正的心结。她并不在意李安然如何,却非常在意自己和谢青阳之间的差距。这一年再努力,依然有很多东西,是沈悦之无法弥补的。她没有听过谢青阳口中“非常好”的附中老师讲课,她没有谢青阳的底子,更不如谢青阳聪明。连勤奋,都比不上自己喜欢的姑娘。
这样的她,哪怕再努力,高考成绩也不会比谢青阳好,甚至无法与对方比肩、进到同一所学校。
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谢青阳家里她还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三学生,就可以给自己送那么贵重的礼物。沈悦之几乎没见过谢青阳与她家里人联系,唯一一次,还是一个两三分钟就挂掉,说的特别官方客套的电话。这样的关系之下,青阳会和自己一样去找老妈撒娇,说:“妈,我想送同桌一个东西,但是资金不够,来点赞助吧!”她会这样吗?
根本不可能吧。
沈悦之大胆假设:那只钢笔,根本就没经过谢青阳家里人的手。依照她“买衣服”都是直接去店里拿的习惯,还有她手里层出不穷地各种会员卡,沈悦之严重怀疑,买笔的时候,谢青阳只是取了张卡,随便一刷。
里面的钱,可能是她的零花,她的生活费,她的压岁钱。总而言之,是一笔哪怕自己直接用了,都无所谓,完全不必告诉家里人的数额。
连草莓自由都没有实现的沈悦之,与谢青阳的大手笔,完全没有可比性。
现在在学校里,很多事情都未显现出来。那些生活里的矛盾,那些因为柴米油盐而来的争吵……“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开心就好;“在一起”却是两家人的事,不止包含着与对方亲人的相处,还包括双方所有从小到大所形成的价值观的碰撞磨合。
沈悦之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眼前的少女。
光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李安然的问题,青阳就说了那么多。讲起这种严肃的事,应该更花时间吧。
沈悦之偷偷看了眼表。这会儿是六点出头,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也就是说,她们还有二十多分钟,来进行第一次直白地碰撞磨合……咦,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
谢青阳又夹了一筷子米线,很遗憾地说:“怎么米线都有点凉了。”
沈悦之:“啊,还没吃完吗?”
谢青阳:“唔,唔唔。”吃了口米线,没像刚才那么圈半天了,而是直接吃下肚。几口解决所有米线之后,又快快地捞完碗里的青菜豆腐,这才开始擦嘴,很随意地说:“我妈有钱,是她的钱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悦之刚想说“你慢点吃,大不了咱们晚自习摸鱼嘛”,就听到女票来了这么一句。
她赶紧重新坐端坐正,心里的小本子哗哗翻开,活蹦乱跳的小人儿到这会儿也不跳了,各种绞尽脑汁,准备应对待会儿会有的对话。
她等了十秒,二十秒……
沈悦之:“青阳?”
谢青阳还在专心捞豆腐,筷子在碗里晃啊晃,好不容易夹上来一粒,赶紧放在嘴里吃掉。等没有豆腐了,她才开始吃里面的笋片和牛肚。
沈悦之看着女票吃笋片,一下子想起上个学期,孙敏带她交的第一个男友来“见娘家人”,那时候青阳也是吃米线,被牛肚辣的直吐舌头,嘴巴都红了,小小的舌尖在唇瓣之间若隐若现,想想就觉得很想亲上去。
她有点期待,想着这会儿没有电灯泡了,待会儿完全可以趁着上课前的最后几分钟,和青阳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抱着女票亲一亲。
青阳柔软细嫩的舌尖,被她用牙齿轻轻地磨,用自己舌尖慢慢地勾。
谢青阳:“怎么啦?你怎么脸红了?”
沈悦之捂脸:“没、没有,你看错了。”
她被自己闹腾得几乎忘了刚刚在等什么,一直到两人走出食堂,沈悦之不经意间看到表上时间时,才想起来。
六点十分,还有时间。
她揽着女友的肩,左右看看。食堂出门右拐是澡堂,左拐则是一大片花坛。沈悦之没说什么话,直接往里拐。
谢青阳看看花坛边上一对对小情侣:“你……”
沈悦之的脸上还有点残存的热度。她特别假正经,大灰狼早就露出来,在背后晃啊晃,也就仗着自己比女票高,怀里的宝贝看不见,嘴巴上说:“青阳,咱们还没谈完呀,找个安静地地方。”
谢青阳说:“啊,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悦之一怔:“不是吧?不是还有你家……呃,和我家,是不是,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啊。”说到后面,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从表情到声音,无一不透出“我很虚,求抱抱”的意思。
谢青阳:“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沈悦之:“诶?”
谢青阳想了想:“我不是说了。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她的钱和我没关系吗?”
沈悦之:“可……”可你平时的消费水平不是这么说的。
谢青阳似乎明白了沈悦之的纠结点,“首先,我现在没有成年,我妈对我有抚养义务。其次,有的父母一个月赚两万,给孩子两百的零花钱;有的父母一个月赚两千万,给孩子两千的零花钱你觉得哪个比较多?”
沈悦之默默对手指:“两千。”
谢青阳:“可对父母来说,前者的比例才更大,才代表他们花费在孩子身上的投入更多啊。”
沈悦之:“可是……”还能这么算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啊。等等,青阳的意思是不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两千?天啊噜,果然,她是养不起老婆的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