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有些古怪,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且口音浓重,如‘整齐’、‘力气’、‘喜欢’等词句,他总会反过来说成‘齐整’、‘气力’、‘欢喜’……”武岳阳想说“我爹也是这样”,生生咽了回去,又道,“二爷爷工夫了得,寻常人十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轻身工夫更好,跑起来姿势很是怪异,全身僵硬,手脚绷直,跟木人一般,可并不比马慢。”
武岳阳讲到这里,六七层那一对儿师兄弟已经已经信了他。武岳阳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一些龙虎山上的事情,可您二位的身份我还不确定,先不说了。”
过了好半晌,老四道:“大师兄,看来这小子不像是冒充的。只是我想不明白,龙虎山的山门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进了?这小子是什么来头,还未正式入门就能让五师叔出活人坑亲自授艺,此事好生古怪!”
大师兄怪笑几声,说道:“嚯嚯!我倒更是好奇,那妖妇干嘛把这小子抓到这儿来赔咱哥俩儿,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她不会不知道这小子的身份吧?”
“哼哼,难说……”老四想了想,悠悠道,“小子,我们不管你是谁,也不怕你使什么阴谋诡计。咱兄弟就是你说的那两人,我是徐凤春,上面的是魏芝祥。你有什么说?”
武岳阳喜道:“果然是两位师叔!这就好办了。适才多有冒犯,恕晚辈不能当面给两位师叔磕头认错,嘘寒问暖的话也不多啰嗦了,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等出了这石塔少不了与两位师叔长谈一番。现下咱们务须想办法尽快逃出去。敢问两位师叔,可有什么好主意?”
徐凤春长叹一声,说道:“寻常囚牢,又如何能关得住我们老哥俩,这黑塔于明嘉靖年间所建,从顶到底,整个塔身全部由铁青色砖石砌成,坚硬非常,历经四百年风雨,丝毫未损。若我和大师兄行动自如,或许有法脱离,可是……哼哼,那妖妇可不是吃素的。”徐凤春说着故意抖了抖铁链。
武岳阳听到哗哗的铁链声,猜到俞青红定是忌惮二人道术了得,故意以铁链禁锢二人,预防其逃跑。武岳阳道:“你们被捆了十二年,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徐凤春意兴阑珊道:“有和没有都是一样,不说也罢。”
“四师叔,可别把人瞧扁了!需知鸡鸣狗盗之辈,也各有一技之长。有什么法子你说出来,即便有一丝希望,也总比憋在你肚子里烂掉要好。”武岳阳耐心劝道。
“他不死心,你说与他听听也不妨。”魏芝祥道。
徐凤春答应一声,说道:“你们若要逃出去还简单些,以钥匙开了铁门上的锁便可。我们老哥俩怕是要死在这塔里了,我们身上的锁,可没有钥匙。”
“怎会没有钥匙?”武岳阳奇道。
“锁眼被铸死了。”徐凤春淡淡道。
武岳阳说不出话来。
隔了一会儿,徐凤春又道:“底层那话最多的小子先前说过他会开锁,可是真的?”
武岳阳忙道:“或许是真的,可是这塔里找不到撬锁用的细小之物。”
“我这儿有一枚钢针,给他试试吧。”徐凤春道。
“嗯嗯,可是你怎么将它送下来呢?”武岳阳问。
徐凤春没有回答,自顾自喃喃道:“‘银针穿红线,新状为谁看?’我将你藏在这石木鱼当中,已有十二年之久,十二年,针还在,不知红线还在不在……”他将石木鱼抓起,捧到眼前看了看,猛地摔到地上,石木鱼顿时碎成一堆粉末。
武岳阳听到黑塔六层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铁链哗哗声和衣服刺啦刺啦的撕裂声。
“我将钢针扎进一块木板中,顺了下去,你们接好。”徐凤春道。
武岳阳所在第五层的门缝狭窄,他无法伸出手去接住绑了钢针的木板,只好喊徐凤春继续往下顺,直到艄公老孙接过木板去。
艄公老孙再将木板顺给石塔二层中的姚青,姚青喊醒骚猴儿,将木板传给他。虽然夜色浓重,幸好天空圆月高悬,不至于让人成了睁眼瞎。风吹得细绳来回摇晃,木板就在塔外荡起了秋千,从六层到四层,再又四层到三层,再又二层传到底层。这一番接力,尽管每层传下去都不是很顺利,却也总算磕磕绊绊地完成了。
骚猴儿找到钢针,可是对着月光根本看不清锁眼。他仰头喊道:“你们谁带了洋火?”
众人一齐傻眼,原本倒是有几人带了几盒洋火,可是被袍哥关进地牢后,都被搜了去,等到麻耗子救大家出来,急切间,谁也不曾从地牢长桌上拿回。
“这啥也瞧不见,咋撬啊?等天亮再说吧!”骚猴儿骂骂咧咧地又躺下了。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