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充足的休息,尤姨娘的头脑很清醒。她心里很复杂,反正她是不信凉溪对她有这么好。可是,这人进府也有好多年了,大家多多少少互相了解一点。
别人不用提,康宁伯府里面没有安分的。但只有这一个,尤姨娘不确定。
方歌,她有的时候,确确实实是一个蠢的。当年的那件事情,据梅春所说,她不可能没发觉。可是,她是最有希望复宠的人,但她竟然什么也没做,一直消沉了这么多年。
这个女子,有时确实让人闹不懂。
不过……不过如今,她谢谢她了!
想想曾经那件她也参与了的事,尤姨娘有些无法面对凉溪。时间一日日过去,见这个人真的是来救苦救难的,她更是无颜见人。
尤姨娘比前头的三个撑的时间都要长。
五月天气,渐渐地快到六月盛夏。大家开始从往炭火旁边挤变成了需要冰块时,尤姨娘还在主母的院子里活着。
当然,活得很苦兮兮就是了。
将大冰块分成小冰块这种事情,一直都是厨房或者低等下人做的,原本怎么也挨不到尤姨娘的身上。不过,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一切皆有可能。
凉溪给夫人揉着肩头,透过珠帘看着院子里头的尤姨娘在满脸汗水的凿冰。她张了好几回嘴,夫人也没同意她出去帮忙。
“外头人都说本夫人是菩萨,我看真正悲天悯人的在这儿呢!”
夫人以前也只当凉溪如此作死地挑衅,肯定是有理由的。但过了小一个月,此人竟然只是尽心服侍她。除此一件外,就是想方设法地让尤姨娘少受些苦。
她居然真的是跑来跟尤姨娘一起承担错处的!
夫人到现在想想,还是不敢置信。
康宁伯府里什么时候居然有这样的人?她以前竟完全不知道!
“奴婢不敢!奴婢怎敢?”
夫人说归说,她要是当真可就傻了。
凉溪眼睛一直瞅着尤姨娘,夫人越瞧越觉得她有意思。想想尤姨娘在她这儿待的日子也长了,该换下一个了,便道。
“今日她可是受了累了,晚上可要多吃两碗饭。”
一直凿冰走到晚上,尤姨娘的一双手红肿不堪,她胳膊也抬不起来。晚饭上了桌,除了按摩什么也没干的凉溪能吃饭,她还要给大家布菜。
夫人正不知想着什么,凉溪先听到院子里有下人问安:“老爷!”
尚书府的菩萨小姐,新鲜劲也就一个月。最近,康宁伯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隔几日不往府中带一个新人,他就浑身不舒服。
要不是凉溪从那些迅速失宠的新人口中问出了许多话,她也真当康宁伯是厌倦娶回家的夫人了。
背地里到底干着什么大事?表面上戏做的这么好!
凉溪心里浮想万千,瞧着却一副紧紧张张的模样。夫人心里觉得有意思,见康宁伯进屋就只看着自己,她也再没从前那么畏惧,向凉溪努了努嘴道。
“还不快给老爷布菜!”
她可是已经发现了。这人总是一副温吞吞好脾气的模样,但也正因如此,稍显木讷的同时,又有些怪异的从容。只有康宁伯来的时候,她才会变成这样,慌张无措的手脚都没有地方放。
“是!”
凉溪照着做了。她跟尤姨娘两个,分别给这夫妻俩布菜。只是,相较于凉溪的流畅与熟练,凿了一天冰的尤姨娘,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第二回不小心丢了筷子之后,尤姨娘跪倒认罪。
夫人斜了她一眼,叫她站起来,自己好心好意地舀了一碗汤递给她。本想着她不小心倒了,自己就能发脾气了,结果尤姨娘手一软,一碗滚烫的浓汤就泼在了夫人手上。
养得白白嫩嫩,像是豆腐雕成的一只手,立刻被烫红了。康宁伯猛地站起来,他起身的速度快到夫人不过是刚刚叫了一声而已。
凉溪连忙退了一退,没敢挡人家,自己跟侍画赶紧张罗着去找药了。
凉溪拿着药膏回来时,就见桌边两人执手相看,院子里一人被压长案。
刚才她听到康宁伯的怒吼声了。果然小妾不是人,不小心烫到了夫人,就是一句“拖出去打死”!
伴随着尤姨娘的鬼哭狼嚎,这一边,夫人不自在地抽出了手,叫侍画给她上药。没想到康宁伯总算是主动强硬了一回,虽然夫人脸色不好看,他还是夺过了侍画手中的药瓶,亲自边吹边问地给人上药。
“呼呼……疼不疼?”
凉溪站在一边,吞下这一口苦涩的狗粮。侍画和夫人都瞧见她的神情。
不过,其实凉溪更关心尤姨娘。
男的下手到底是比女的狠,直接打死啊!又是康宁伯下的命令,她也不敢求情。
悄悄掏出一张符,长凳上,尤姨娘的哭叫声诡异的一顿。她抬起脸来,看着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的凉溪,这才又继续叫唤起来。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哪里有板子落在身上一点也不痛的事情呢?
康宁伯说是让打死,挥棍的两个侍卫就真的实实在在打了一百大板。两个人都是有武功的,能够一跳就飞上墙头的。再加上尤姨娘的演技相当不错,谁都不觉得她能继续活下去。
在主母院子里待的时间最长的尤姨娘,最后也被送出去了。除了凉溪之外,接下来是第五个。
凉溪等着看是谁,她心里有盘算。
第五个被叫来的是一个跟红瑶一样,别人都快忘记了的小妾,是叫九儿的。
这些女子那都是她的姐妹,凉溪没有走,留下来继续帮忙。现在她已经可以很长时间的给夫人按摩,侍画也不起疑心了。
凉溪检查过了,房梁上没有人,床底下没有人,柜子里没有人,房间里似乎也没什么机关暗房之类的。
因为有她这个变数在,凉溪也不确定夫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投毒。所以,还是要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