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
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还什么都不要。
诶呀,此等好友,得珍惜啊。
看着赵河走了,林时恒站起身,随意的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看着。
坐回石凳上时,却发现石凳微微移了位置。
他面色依旧苍白,一双眸子还看向左手拿着的书,右手却微微使力,将那个移了位置的实心石凳提了起来,挪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虽然火锅底料味道十分鲜美不错,但是论起美味来,还是织县清蒸鱼味道最佳。
若要说什么东西最滋养人的身子,自然是要自己爱吃才行。
说服自己后,青衣书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安心的看起书来。
赵府这顿饭的确如赵河吩咐的那样好吃美味还不减能够滋补身体的药膳。
两人吃的宾主尽欢,等到吃完,便起身一道出门。
根据打听小道消息最厉害的小书童所言,胡川好不容易请了个大夫来看,只说是气急攻心,因为当时人挺多,大家听到了只以为是胡川没考好这才一生气吐了血,虽然这事说出去挺丢人的,不过反正丢人的也不是自己,因此流言倒是传的挺欢乐。
气急攻心吐血,听上去挺严重,其实只要开个方子就行,书童打听到的消息,胡川可能觉得颜面受损,最近天天在状元楼里和一群同样等榜的读书人高谈阔论。
以赵河对这家伙的了解,他绝壁又是在刷“温和有礼”的名头。
以前赵河看见胡川就躲,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可是有林兄撑腰了!
就算是他自己玩不赢胡川,这不还有林兄这个脑筋灵光的人在吗?
自觉自己颇有一番狐假虎威气势的赵河带着林时恒到了十分有气势的酒楼面前。
“林兄且看,这就是京城的状元楼,此处与张贴榜单离的近,虽然看不清字,却是一个等待放榜的好地方,再加上曾经出过不少举人来等榜得知自己考中,因此这里也就更加受读书人欢迎了。”
讨个彩头嘛。
林时恒了然的点头,站在底下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上面题着的三个字。
状元楼,能起这样的名字,还能在京城占了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做酒楼,背后没有官家赵这也不可能。
他挑挑眉,跟随着赵河一同踏了进去。
楼中,一些做读书人打扮的正在一楼聚在一起探讨,有喜欢静的则是选了雅间,亦或者是自己不爱探讨却独独爱看热闹的,就依靠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放眼望去,的确是一片清雅之气,十分符合追求四君子的读书人审美。
此刻,胡川正在坐在桌子上与几名举人一起坐着说话,时不时看向两眼正聚在一起探讨的人们。
现在即将天黑,状元楼内人数却有不少,毕竟大家寒窗苦读多年才走到举人这个位置,若是会试得中,日后便是官身,刚刚考完,岂能不来放松一下。
胡川之所以刚刚丢了脸就出来,就是因为坐在这状元楼中的举人们肯定有不少人得中,他考完就知道自己绝对是没戏了,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结交几个中了的好友,日后他们选官,互相通信,也好为日后的官场生活做底。
与刚刚考完试时精神不济满眼血丝的他不同,此刻的胡川精神异常亢奋,对着其他要相识的人说话时也带着满满的底气。
其他人见了,只以为他自觉考得不错,因此心情才这么好,也多有羡慕。
两名穿着华贵的公子带着侍从被小厮引了进来,又一路上了二楼,选了一处无人的栏杆处,低头看向底下的景象。
“那便是三哥选的人?”
沈湖阳微微皱着眉,略有些不解的望向底下那个面容平平神态亢奋从头到脚都看不出哪里好的胡川。
“真的是他?我怎么看着,他丝毫读书人的气概都无?”
站在一旁的比她高一些的沈湖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若不是他一被三哥派人接触便立刻兴奋的去找认识举人要拉他们一同入三哥府中,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他的身份。”
“三哥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枉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白白浪费了一次出宫的机会。”
“其实也算不得差,我手下的人打听到的他成绩尚可,也算是年轻,在织县名次不错,虽然品行差了点,好歹也能用,更何况,他这不是正在四处招来举人吗?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下属。”
沈湖阳定定望向下面那个面上丝毫斯文也无的胡川,收回了目光,“他只能称作下属,不能算作读书人。”
“姐姐又来了,那如你所说,何种人才能算是读书人?”
沈湖阳丝毫犹豫也无的回答道:“自然是如外公一般有着他人不能比的才华。”
“是,三年前的状元郎倒是挺有才华的,可惜,是个五十多岁已经当了爷爷的老状元。”
沈湖安神情更加无奈,“父皇可是说了,姐姐花期已到,他知道你最爱有才华的读书人,这次是打算在中榜的才子中挑选一个赐婚的。”
“我知道。”
沈湖阳神情淡淡:“所以三哥才开始到处寻觅愿意投靠他的读书人,若不是外公留给你的人忠心,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婚事居然也入了三哥的眼。”
说起这个,一旁的沈湖安脸上那丝轻松也彻底消失不见,“是我连累了姐姐,若不是我……”
“若不是你,我的婚事照样也不能自己做主。”
“随意吧。”
沈湖阳望向下方或高谈阔论,或一起笑言的读书人们,“这些时间也看了不少举人,看来看去也差不多,既然父皇决定要寻在这次为我寻一个驸马,选谁也一样。”
“不过就是相敬如宾,反正以我公主之身,即使与驸马关系不和,也照样可以活的自在。”
她生来就是公主,又没有生母庇佑,虽然有胞弟,却只能使着让两人在宫中越发活的艰难。
沈湖阳不受宠,胞弟也是如此,她倒还好,是女子,最多也就受一受其他公主的嘲笑和讽刺,胞弟却不一样,他是皇子,生来就是一些人的眼中钉,失去生母庇佑并没有让一些人手下留情,反而越发的肆无忌惮。
他们是好好的活着长大了,但若是不争,看兄弟们的性子,日后无论是谁得了大位,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既然如此为何不争。
一旁的面容还带着几分稚嫩的男子脸色也晦涩下来,“是我连累姐姐。”
因为他这个皇子在,其他人不会让他的姐姐得到一个家世不错的夫婿的。
因此,这一次沈湖阳的驸马人选也就少少,这段时间他几乎要将外公留下来的人脉用尽,可这次成绩佳年纪适当的举人们却个个都入不了两人的眼。
他们生来便是皇子公主,即使受人欺凌,受到的教育也绝不会让他们能看得上一般人。
想着如此优秀的姐姐因为自己只能随便嫁给一个人,他双拳紧紧握住,眼中闪过坚决。
他一定要得到皇位,护姐姐一世安康!
有人匆匆自楼上前来,走到两人身边,“五殿下,有人来信了。”
沈湖阳看着那侍卫脸上的焦急,对弟弟道:“你到雅间去看吧,我再在这里看一会。”
“好,我这就先进去了,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公主。”
“是!”
看着胞弟离开,沈湖阳神情这才也黯然下来。
她是女子,又从小都生活在宫中,何曾没想过日后自己若是有了驸马,那驸马该是什么样的相貌,又是什么样的品行,是否是真的才高,又是否愿意待她好。
只是没想到,竟然就要这么匆匆下嫁了。
现在皇榜还未出,但这段时间胞弟用外公留下来的人脉查尽了那些成绩好的举人们,也不乏有不错的,只是一般这种都早早婚配,剩余的,学识是没问题,其他却十分平平。
沈湖阳叹了口气,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还指望什么呢,她和弟弟没有生母,能够平安长大已经算是幸运,奢求过多,只会空添难过。
她正要转身离开,外面却走进两名年轻公子。
“胡兄!”
胡川正在与人交谈,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这声音熟悉却又十分陌生,带着一丝的兴奋与十成亲热。
他奇怪转身,正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好友没见过时,对上了赵河满是笑容的脸。
“胡兄,好久未见,好久未见!!”
赵河不顾胡川见了鬼一样的神情,走上前对着他就是一个行礼。
胡川僵硬半响,才缓慢回礼,就连声音都晦涩下来,“赵兄。”
这赵河是弄什么名堂,以前明明被他整的看见他就跑,现在怎么还这么殷勤的凑上来。
难不成是又要像是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林时恒林勤之一起来对付他?
他刚想到这里,跟在赵河身后的青衣举人已经缓缓上前,带着温和笑意慢条斯理的行礼,“胡兄,久未相见。”
刚刚才回礼完毕起身的胡川:“……”
什么久未相见,他们分明昨天还见过!
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算是心里面再多的抵触与不愿意回礼,众目睽睽之下,胡川还是咬着牙,怀揣着对着两人的十二万分警惕,微微俯身回礼。
“赵兄与林兄不是一向不爱参加这等聚会吗?怎么今日也来了,不知是哪位兄长邀请的你们?”
胡川可没听说过有人叫了他们的。
不请自来,传出去……
“林兄!赵兄!”
聚会的主办人之一恰巧过来,望见两人立刻满脸惊喜,连忙上前行礼,“我之前还道林兄身子羸弱,此次考完定是要好好休养,赵兄又要照顾着林兄,也没给你们二位下请柬,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早知如此,我便下请柬了,是我的过错。”
“哪里有错,是兄长体贴才是。”
林时恒微微低头,苍白着脸咳嗽两声,抬眼一双眸子中却如同有着满天星光,温和笑道:“我身子的确是有些不好,只是想着昨日胡兄吐了几口血,放心不下,这才拜托赵兄带我前来探望。”
“原是如此,没想到胡兄与林兄的关系竟然如此好,那我便不打扰三位了。”
主办人走了,赵河对着满脸阴郁却因为大庭广众只能死撑住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面容的胡川亲热挤出一个笑来。
“方才那兄长可是说错了,与胡兄关系最好的分明是我才对,我二人同县又是同窗还同届科考,若说缘分,自然是你我最佳。”
说着,他又冲着满脸僵硬神色的胡川挑挑眉,“胡兄,你说是吧?”
胡川:“……”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不要说出咬牙切齿的感觉来,“自然是的。”
“那便好,我还以为胡兄这神情是不欢迎我们呢,来,林兄,快快坐下,胡兄邀请我们一道坐着呢。”
并没有出口邀请的胡川:“……”
方才那几名举人已经打招呼离开,但此刻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读书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还真的做不出直接把两人赶走的事。
赵河那个小子坐下就算了,嘴巴还在吧唧吧唧说个不停,“胡兄,听说你昨天吐血了?诶,为弟听了之后心中甚是担忧,直恨不得立刻前来看你,对了,听我林兄言,你喜欢我府中的火锅底料,我今日特地带了一根与你。”
说着,他十分宝贝的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胡川。
“胡兄,这可是我府中独有的,你之前在考场上已经见过,自然也知道他的味道多么美味是否?”
胡川阴沉着脸望向桌子上那个小盒子,脑海中立刻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考试时被它折磨的多么惨。
正在奋笔疾书,鼻间一股香味。
正在吃着白粥,鼻间一股香味。
正在睡着觉,又是一股香味!
每次在睡梦中被这香味引的睁开眼口中口水泛滥时,他都会想着若是自己当时在林时恒出口说要送给他时答应下来多好,就连做梦都是整夜整夜的香味。
偏偏,他每天都能闻到,却就是吃不到。
想起那几天的憋屈,胡川死死握紧拳头,耳边是赵河那仿佛和他多么亲热一般的问声,“胡兄,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与不是?”
胡川咬牙,“是。”
“那便好了,来,你收好,大家是同窗嘛,互相照料是应该的。”
去你大爷的同窗!!
胡川忍的几乎大力呼吸几下,赵河连忙凑过来又是一阵担忧,“胡兄,你着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不会是又要吐血了吧?快快快,我给你倒杯茶压一下。”
“我来便好。”
林时恒笑了笑,微微垂下眼,一双白皙双手将茶壶端起,先是将茶杯往前移了移,才将茶壶嘴对准,缓缓倒下。
“胡兄,请。”
胡川紧紧盯着那与在考场中移动一碗浓汤馋他时一模一样的姿势,胸口闷的狠狠一窒。
他僵硬的端起茶杯。
“多谢。”
“不必客气。”
林时恒抬眼,冲着他笑了笑。
看在上方望着这边的沈湖阳眼中使的她的神情都微微怔了怔。
当真是一名清澈又纯良的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