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昭昭,怎敢有此恶行?”
“这女婴好可怜。”
“这些父母都该流放1 “以前虽知乡里有溺女的,但怎知情况会如此之严重?”
……
王祖才和周云升一起看报纸,视线良久都难以从那幅新闻版画上移开。
版画上的婴儿漂亮的如同菩萨坐下的金童玉女,皮肤粉白,眼神清澈,但是却被丢弃在荒野之中等待死亡。
曾鲸的画面构图极具冲击力,只看一眼就让人感到无比痛心。
而仔细读那报纸文章,就更让人感到心情压抑。
“难怪静观先生会亲手撰文,真是人间惨剧也1
王文龙对于弃婴过程的描写以及父母种种虐待女婴的行为写的露骨又直白,细致的白描仿佛让人看着父母是如何杀死一个可爱的婴儿,难以忍受。
描述溺婴后王文龙又从个体现象引申到溺女情况的严重程度,“据笔者调查,福州府下辖九县有婴儿塔二十四座,大者装尸七十,小者十五,有至三日一满者,略略计算,一月溺婴不下三百,概如此图中遭遇之婴儿每时辰便有一个,到福建全省,数更惊人。”
越山书院的学生至少也是中人之家,正是反对溺女陋习的主要阶层,富长良心,周云升和王祖才看的都是心痛无比。
王文龙的笔触很冰冷,没有多少痛心疾呼,只是拿数字和悲惨的描述平铺直叙,最后王文龙又表示溺女还引起了许多社会问题,溺女严重的地区成年男子娶不到媳妇的比例也是最高,而且母亲对于孩子的教育往往也出现极大问题——在这样的地区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自然更低。
王文龙笔触客观冰冷,更加让人觉得心如刀扎,仿佛是看着现状一天一天坏下去却毫无办法。
直到结尾:“莆田烈女胡氏办女子纺织厂,产湘妃绸欲救诸女,也属无奈为之,胡夫人言:若不给女子生计,溺女之风无解也。”
王文龙给出了初步的解决办法,才仿佛是让人看见一丝希望。
周云升感叹:“静观先生真是仗义执言。”
王祖才点头佩服:“让女子出门工作,这话若非建阳先生此等大德如何胆敢说出?”
“周朋友敢用女子所产之丝绸吗?”
“如何不敢?正如建阳先生所说,我母也为女子,我妻也为女子,这天下的纺织还不都是女子生产出来的?”
“我也深认此言,就怕买那湘妃纱会被好事者取笑……”
纪实文学的手法果然有威力,越山书院门口许多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文章的书生当下都深深感动。
他们本就不拘礼法常常出入青楼酒肆,对于长辈们古板的想法不以为然,此时义愤之下周云升干脆说道:“我欲去买那湘妃纱,可有同道随我前往?”
“我随周朋友去1
“我也要去1
许多书生都轰然响应,但也有一些害怕买了这玩意儿回去会被家中长辈教训不敢跟从。
王文龙的第一篇报道之中就已经把胡氏给拉了出来,并且写明了横锦巷店铺工厂的位置,周云升等人本就是福州的老土地,照着报纸中地点很快就杀到了店铺前。
周云升和王祖才发现店铺之中的售货员工也用女性——王文龙早就考虑过售货员性别,最后发现如果是女性工厂用男性售货员肯定更引起非议。
两人虽然心中有些犹豫,但是群情汹汹,头脑一热也就冲了进去。
店中的女售货员们也是第一天上岗,许多人都还有些羞怯,但是从上工开始,伴随着《旬报》的传播就有许多人来店里买布,这些女子渐渐也就熟悉了工作。
女子纺织厂名头叫得响,但是所生产出来的产品其实只是中等档次,花纹并不算复杂,好在是王文龙用上新式机器,生产效率更高,所以质检也可以更严格,把不好的全部筛掉后上架的产品质量比起此时市面上的中等产品要有保证许多。
王祖才家中富裕,激动之下直接买了三匹绸子,三匹花布,让自家书童找了挑夫送回家去。
回家之时,王祖才方觉害怕,特意叫书童先带着人从小门进去把货物放好,自己却从大门回家。
父亲王毓德看到王祖才贴着墙边溜进屋子,皱眉说道:“散课多久了?怎么这时才回来?”
“跟着几位朋友一起到城中去买了些东西,”王祖才十分害怕父亲,刚才在外头生龙活虎,回家就变成一条泥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