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安岚特地挑了件牡丹穿蝶缎面小袄, 织锦斗篷在颈上围成一圈白狐毛,赶了个大早, 就随李儋元一起进了宫。
步摇上嵌的大红宝石倒映在永寿宫前的金砖之上, 安岚小步跟着前面指路的宫人, 偷偷看了倒影里自己的模样,然后轻吐出口气,她许久没做过这么隆重的装扮, 这时只觉得头上的首饰重得要命,低头太久了, 脖子都有点酸。幸好, 这条通往永寿宫的路她前世走过许多次, 对见太后那套礼仪还能回忆起不少,甚至她还知道不少太后的喜好。
这时, 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突然触到带着凉意的肌肤, 还有些怔意时, 李儋元将脸贴过来柔声道:“别怕, 待会儿就算你出了错, 我也会帮你挡下来。”
他以为安岚是在害怕等会见太后会失礼, 趁没人留意,手钻进她的袖子,握了下她的指尖视作安慰,谁知刚想收回来, 安岚却顽皮地缠住他不让走。李儋元没想到她现在还有心思逗他,斜斜瞥了她一眼,两人的手在袖子下拉来扯去,终于惹得前面的宫人回头看了眼,然后又一脸尴尬地转过身去。
李儋元见已然如此,干脆把她的袖子撩上去,大剌剌地握住她的手往前走。这下轮到安岚慌了,这光天化日的,两人牵着手招摇走在宫道上,万一被来往的官员看见了,哪里还有什么体统。可她不管怎么用眼神示意,李儋元完全不理会,只在嘴角挂起抹浅笑。
反正很快就会是自家媳妇儿,就该堂堂正正地牵手。
永寿宫里,太后与皇后坐在高处,眼神睥睨下来,一派的高贵威仪,看着这那对刚订了亲的小儿女给自己行礼问安。
太后还记得安岚上次在赏花宴上的表现,心里对她留着几分喜爱,而且李儋元好歹也是她的皇孙,反正是个对太子地位毫无威胁的病弱皇子,也带上些无关痛痒的怜爱,于是伸手让他们免了礼,又笑着地招呼他们坐下吃些茶果。
太后则在旁默默打量着安岚,虽说她百般不愿将钟毓秀嫁给李儋元,可对着这位据说让三皇子日思夜想,赢了她那宝贝外甥女的女子,还是忍不住多关注几分。她不得不承认,这女子除了没有将军府那样的权势靠山,容貌、仪态都能在京城那群贵女中拔尖,谈吐也十分得体,看得出肚子里有货,却又聪明地不乱显摆。比起来,她那外甥女确实显得像个未长大的孩子,显得有些幼稚。
她随手拿起块蜜饯,咽下了腹中一声叹息,突然嫉妒李儋元竟能选到如此良配。又转念琢磨着,要不还是和陛下闹一闹,让他将徐佩蓉许给自家儿子。毕竟徐佩蓉有家世加持,在这场比儿媳妇儿的暗战中才不至于输。
正想得唏嘘又感慨时,突然听见安岚对太后道:“安岚这次来的太过仓促,再想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什么珍稀玩意没见过,于是自己调了瓶两瓶玫瑰香露带来。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但将它掺在黛粉或是口脂中,不但能增添香气,还能令妆面保持得更久,洗掉以后,皮肤也会变得更加滋润细腻。”
太后来了兴趣,她平时最爱这些香料玩意儿,接过那个细颈红釉的小瓷瓶,倒了些出来抹在手背,又低头去嗅了嗅,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玫瑰香露在民间绝对是贵重无比,可到了宫里就像安岚说的,什么都算不得稀罕。但这瓶玫瑰香露却是由安岚亲手调出,闻起来好像格外不同,再加上被抹过香露的皮肤,很快就显得水滑触感,太后是识货之人,眯眼笑着问道:“你加了什么?”
安岚冲她福了福道:“我加了茯苓和白芷,都是能护肤的药粉。”
太后挑起眉,又在瓶口闻了闻道:“可是为何里面闻不出任何药味?”
“因为我还加了佛手橘和蘅芜香,这些都正好能中和药粉的味道,让玫瑰的气味更加柔和,馥雅而不俗媚,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首,自然不能和其他宫妃用同样的香露。”
太后笑得露出眼纹,故意调侃道:“想不到你香做得好,这张巧嘴可一点也不逊色。对了,蘅芜香出自波戈国,京城里可不好买,是你父亲帮你找到的吗?”
安岚羞羞看了眼旁边的李儋元,他开始替她说了不少话,这时插不进女人话题,正闲闲坐一边喝茶,然后笑着道:“这香啊,是三殿下特地送到我那里的。他记挂着皇祖母晚上总是难以安眠,听说这香能助眠安神,特地下人高价收购回来,嘱咐我帮您调成安神的香料。”
“哦?”太后转眸看了眼李儋元,这个她一向忽略的皇孙,适时用衣袖遮着咳了两声,脸颊有些赧意,于是心疼又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道:“难为你在外面,还想着关心我这个皇祖母,以后多进宫来看看,建府那件事,差什么就和皇祖母说,我盯着你父皇去办。”
李儋元连忙稽首谢恩,借衣袖的遮挡偷偷瞥了眼满脸得意的安岚,亏他还为她担心一整晚,怕她会怯场害怕,想了许多法子维护她,没想到她不但事事准备周全,还能利用前世的记忆,给他锦上添花。
两人从永寿宫问安出来,就往沈贵妃所在韶华殿的走去。李儋元想着终于能带她去见母妃,连脚步都难得轻快,转头却看见安岚脸上现出几分疲惫。她刚才虽然在太后面前表现得端庄自然,但到底时刻提着口气,生怕会行差踏错,这时仿佛刚考完殿试的仕子,连始终挺直的背脊都弯了个不明显的弧度。
李儋元将她拉到身边,小声问:“累了吗?饿不饿?”
安岚抬头撞见他眼里的温柔,撒娇似的猛点头。
李儋元趁没人注意,揉了揉她的发顶,又压着声在她耳边道:“放心,娘那里备了吃的。”
这句话,让安岚整颗心都暖了起来,“娘”这个字是足以让舌尖都烫贴的称呼,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和喊到了。
刚才的对谈也好,赏赐也好,都是需要谨言慎行的考验。到这一刻,她才算真的陪他回家。
一进韶华殿,安岚就被坐在桌边的宫装女子吸引了全部目光,见到那张脸,她才明白为何成帝会顶着压力,专宠沈妃数年。也明白了为何李儋元会生得如此如此妖孽。
惊艳过后,才记得行礼问安,沈贵妃把目光从李儋元身上挪开,眼角都带了泪花,然后拉着安岚的手坐下道:“都要是一家人了,就别在意这些虚礼,我特地问过了元儿,盯着御膳房做了这些菜,你看合不合你口味。”
安岚这才发现,桌上的菜肴全是她在别苑时最爱吃的,惊讶地对李儋元道:“你什么时候和贵妃说的?”
李儋元笑而不语,只是撩起袍袖,用银箸先夹了块肉放在沈贵妃碗里,然后又给安岚夹菜,安岚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却对上沈贵妃温柔的笑容,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酸。虽然置身在雕栏玉璧的深宫里,她好像回到了和母亲一同住在庄子里的日子。
这段饭吃得很温馨,安岚原本还怀着要见未来婆婆的忐忑,这时也彻底放下心来。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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