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涉及的人,包括了文臣、武臣、太医、司天监……
搞到最后,被牵扯进去的,不仅仅有当朝宰相,就连在洛阳地窖里写书的司马光也被裹了进去。
但其起因,却仅仅是一个百姓举报一个地方上辞官的前任主薄‘意图谋反’。
地方官审理的时候,因为缺乏证据,不了了之。
但层层上报后,落到了官家耳中。
官家派人去一查……
宗室赵世居牵扯其中!而且人证物证确凿!
这些人甚至连图谶,都已经准备好了。
大逆,妥妥的大逆案!
然后不断扩大审查范围,三木之下,被挖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还是官家自己主动停下的。
不然,没人知道,到底会牵扯到多少人。
如今,开宝寺失火,正好烧死了三个官家亲自选拔的,用来教育宗室以及皇子的讲师。
这要是去年这个时候。
整个汴京城,都得翻过来!
而现在……
官家虽然已经重病不起。
但,被烧死的两个直讲后面,站着的是延安郡王!
延安郡王虽然幼冲,但他会长大的。
这个事情,要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
将来,就可能成为一个足以葬送大家子孙前程的天坑!
“怎么办?”众人看向被大家簇拥在中心的三省宰臣们。
但,这些官拜宰执的大人物们,却都保持了沉默。
没有人出言安抚,更没有人表态。
他们只是看着那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
眉头紧锁在一起,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一个沙哑厚重的声音说道:“此事,暂不可禀于御前!”
无数人看过去。
说话的人是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蔡确。
便听着这位右相斩钉截铁,严肃的说道:“今,天子被疾,未能康复御殿之前,敢以忧烦琐事,扰圣躬安宁者,必奸佞罪臣也!”
“左揆……”蔡确转身,对着被簇拥在最中心的左相王珪问道:“以为然否?”
今年已经六十四岁的左相,富态的圆脸抽搐了一下,却也只能点头:“右辅所言甚是!”
官家现在是中风!
医嘱不能激动,不能忧烦。
哪怕天塌下来,任何可能刺激官家病情的事情,都不能说。
不然,出了意外。
所有人都将沦为罪臣!
青史之上,千夫所指!
“那……”李定眉头都愁苦了:“这……”
“欺君罔上,可是大罪!”他耷拉着脑袋。
在大宋,在这汴京城里,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人。
大内的天子,尚且瞒不了消息。
皇城外的大臣,还想隐瞒消息?
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
找死吗?
台谏的乌鸦们,一旦发现了他们这些大臣,竟敢欺瞒君上。
弹劾的奏章,会把银台的官署都淹掉的。
“这并非欺君!”蔡确看着众人,缓缓而道:“而是忠君!”
“况且,吾等也并非不报!”
“只是将事情,报与两宫,请两宫拿主意!”
“是否上禀天子,请两宫做主!”
昨夜,蔡确从他儿子蔡谓手中,拿到了一张小报。
小报上刊登的一条来自禁中的秘闻,引起了蔡确的注意。
延安郡王为官家抄写佛经,祈祷父皇帝康复,并祈太母万寿、母后千秋、母妃长乐。
蔡确在看到小报消息的刹那,他当时就有了些想法。
但,一时间他还缺乏思路。
现在,蔡确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他想起了,去年官家,在召见他时,对他托付的事情。
也想起了,上次他的母亲明氏入宫后,带回来的皇后口谕。
这一切,在今天,随着贡院的火灾,被串联在一起。
韩琦韩忠献当年能相三帝扶二帝。
他蔡确蔡持正,当然也可以效仿。
相二帝而扶幼主!
功莫大焉!
来日酬功,泉州蔡氏,未必就不如相州韩氏!
……
注:在北宋,礼部贡院,长期在开宝寺中。元丰八年开宝寺火灾,让当年科举,考了第二次。
注2:清凉伞,既青罗伞,北宋宰执大臣,才能得赐的身份象征。
注3:汉代的御史台中,曾经种着很多柏树,柏树上常年栖息数千只乌鸦,故自古御史台被称为乌台,而御史们则被人称为乌鸦。
注4:左揆,对左相的尊称,注意,王珪此时称蔡确右辅,实际上有轻视之意,正常应该回称右揆。
注5:蔡谓,就是蔡懋,这个家伙后来改名了。
注6:北宋京朝官数量,从庆历到元丰,一直维持在2800人上下的水平,元祐后增加到3000左右,数据来源《北宋熙丰经济年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