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说到这里,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转瞬又化作层层碎冰,字字冷寒透骨道:“没想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的一己执念害死了珍月儿,我对她非关男女情爱,但也不是毫无感情,她的死让我痛侧心扉,我们之间其实已经错过,也许我早就该看清了。”
“如果这样能让你的心里少点对珍月儿的愧疚,我尊重你的决定,努力加餐勿念妾,南安之行凶险万分,只望王爷千万保重自身,就此忘了我这个不值得爱的女人吧,好好珍惜我的妹妹和江燕侧妃。”茗慎低低说话间,有泪意模糊地盈上羽睫,仿佛暮霭沉沉时分欲落的雨水。
文浩望着茗慎伤心的模样,眸中悄然逝过一抹心疼,强忍下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把夜明珠坠子交还给她道:“后宫是个尔虞我诈,争斗不休地方,你要时刻小心应付,保全自身,倘若日后遇见有什么危难,就差小石头拿着这颗明珠坠子来找我,我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多谢王爷抬爱!”茗慎接过珠子,微微欠身答谢,但心底却升腾而起一丝绝望,原来到了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什么叫做失去,而她失去的,正是当年在佛前苦苦祈求的那个——有情郎。
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感觉油然而生,像是心莫名被剜掉了一大块似的,痛彻心扉,此刻的她,再也忍不住满心的伤痛,两行清泪淌了下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过分的清醒便意味着需要承受更多无法剥离的痛楚,就好像现在的茗慎,终于第一次清醒的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深爱这个人,却同时也清醒的发现,自己与这个人终究再无可能了。
她咬了咬唇,带着满心宛如裂帛碎石一般的震腑之痛,掉头跑开,这一次,文浩没有追过去,而是目送她雪白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风雪凄迷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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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慎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跑在雪地里,任凭泪水在脸颊肆意地流淌。
她根本不记得摔倒了多少次,膝盖早已蹭破了皮,流了好多血,鲜红渐渐模糊了泪眼,却染不红她内心深处那抹底色苍白的悲伤。
终于茗慎累极,半跪在染了血红的残雪里,轻轻抽泣起来,泣声像猫儿低叫一般,在空旷的御花园中传了很远很远……
直到一双纤尘不染的白色锦靴,出现在了茗慎眼前,这才使她止住了哭泣,绝望的心底瞬间死灰复燃,吃力扯住一片白色衣角,仰头望去。
只可惜,来人不是文浩,而是白鹏飞,又让她燃起希望的眼眸,再度变得黯无天光。
“慎妃娘娘,您怎么了?”白鹏飞心疼的皱着剑眉,不假思索的将她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
茗慎扬起脸,生生逼回眼角的泪光,又将手搭在白鹏飞的手臂上,声音黯哑道:“别问了,扶本宫回翊坤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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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在一声浑厚的号角吹响后拉开了帷幕,茗慎穿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迎风立于雁迟楼头,圆转清澄的目光遥遥望着宫门方向。
只见文浩身穿银色铠甲骑装,飞身于马背之上,在清早微薄的晨曦下,昂首于一匹高大的白马之上,轮廓如刻,眉目如剑,英挺风发,广宇无双。
伴着急促的鼓点,一群人马从宫门口出发,浩浩荡荡的绝尘而去。
茗慎望着文浩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像被谁一下子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扑通”一声跪坐到了冰凉的地砖上,她的心中好慌好乱,也好害怕,害怕文浩此去南安会有生命危险,她刚才脑海闪过一丝冲动,想要冲下高楼挽留住这个她爱的男人,但是她却没有这样做,因为她还有家族要顾忌,还有承欢要顾忌,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
秋桂连忙将她搀扶起来,提醒安慰道:“娘娘,快别这样,当心得传到皇上耳朵里,招来猜忌。”
“风萧萧兮易水寒,我怕他这一去兮,难复还!”茗慎声音沙哑的低喃,将头深深埋进秋桂的胸口,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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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几个多月过去,残雪消融,草长莺飞,处处可见欣欣向荣之色,而茗慎却将自己幽闭在翊坤宫中,开始足不出户,终日坐在轩窗下,拿着一抹方帕,绣着粗笨的针脚。
可是她学不会,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让绣帕上的交颈鸳鸯,看起来比较精致些。
一夜晚来风急,让她梦到了浩披星戴月的前来看她,梦醒后她摸到了青玉枕边有凉凉的泪水。
她开始惶恐起来,还带了点茫然,好像被什么痴情的女鬼附了身似的……
原本极不相信的那些渺茫荒唐的传奇,她竟然不可思议开始向往。
原来她也是痴心过的,爱上了一个男人,终日忧思冥想,在梦里拼凑着残缺不全的篇章,一厢情愿的绣着鸳鸯,呆呆的对月空望。
她变得简直都不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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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茗慎洗去一切脂粉膏沐,换上玉质透明的纱衣,慵懒地斜卧与铺有芙蓉簟的螺钿锦榻之上,周围重重鲛绡云帷委地静垂,万盏宫灯照亮殿中华美,反而把人衬得越发渺小不堪。
榻旁的销金博山炉内燃着龙涎香,这种专属帝王享用的高贵奇香,隐隐氤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邪恶气息,令人惶恐不安,令人辗转反侧。
自从文浩走了以后,茗慎心中一直郁结难舒,终日沉默寡言的呆在翊坤宫里,自闭一般的足不出户,虽然她和外界甚少接触,但对文浩的消息却始终紧张关心,奈何她的能力有限,没能打听出个什么结果,不知道他此刻在南安的情势如呵,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一面?只恨自己腋下生不出双翼,不能飞出这碧瓦金殿的宫闱,也只好安静的呆在翊坤宫中,无能无力的眼看着时光流转,人事变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