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过来,都来不行。你不知道,我那伙人里啥样儿的都有,你弄不了他们,我就想离你不远处搭寨子。”子昂觉得这样也好,就建议他搭好寨子后也建支马帮,说沟里的松籽多得采不过来,组织人采回来,卖到城里也能挣大钱。
子昂还嘱咐秋虎也娶个媳妇。秋虎诡笑道:“我十岁那年就有媳妇儿了。”子昂惊讶,想了想问:“你十岁不是在一地主家里放羊呢吗?”秋虎得意道:“就他家老闺女。”又解释道:“开始谁都没往那上想。也没法儿想,那年我媳妇儿才五岁,小丫头蛋儿呢。我就记着她给我送过吃的。倒不是啥好吃的,一碗苞米糊儿;我在她家那年,就吃这个当饭。他妈事儿挺多,嫌我埋汰,不让我进他家屋,吃饭前儿就给我送一碗苞米糊儿,里面有个苞米饼子,再就是块儿咸菜疙瘩。这就不错儿了。后来我把她家羊给放丢了,就再没敢回去。山上这些年,有时觉着挺对不住她家的。前年我去过她家,把丢羊的钱都包给她家了。再一看,当年的小丫头蛋儿已经变成大姑娘了,模样儿还挺招人稀罕,我这心里就痒痒了。可我一个整天钻山沟的,人家哪能跟我?我就寻思能多帮帮他们。上次你给我那些大洋,我一下给她家送五百。事儿赶的也巧,他们村的保长家就盯上她了。她家都不愿意,可这保长是他娘的狗汉奸,惹不起。那天后半夜,我就带上我那帮弟兄,把我的心上人儿抢走了。不光抢媳妇儿,还抢了几家趁点儿钱的。其实都是假的,是我和老丈人核计好的,就抢给那个狗汉奸看的。这不,我现在已经有压寨夫人了。”子昂欣慰道:“我还寻思给你找个媳妇儿呢!”秋虎忙说:“我可没你这张呈,有一个就足了。”子昂笑笑道:“咋没把她也带来?”秋虎说:“她也怀上了,今年入秋前我也能当爹了。本来想把她带来认认亲,一看她瞅啥都想吐,这么远的道儿,又是大冷天儿的,以后再说吧。来之前把她藏他大姐家了,就在珠河。”接着又嘱咐子昂道:“我没告诉我姐,你也别和她说。她要知道又该不放心了,让她安心照顾好自己。”子昂说:“这不还有你妈吗?”秋虎摇下头道:“她也不告诉,让她和她那个小男人好好过日子吧,我的事儿不用她掺合。”他听出秋虎话里还有怨气,就说:“上次你们不已经一块儿喝过酒了吗。上次都没少喝,你不是忘了吧?”秋虎一哼道:“喝酒我就认他当爹了?两码事儿!”又叹口气道:“咋说那是我亲娘,已经这样儿了,没办法儿。我不打他骂他已经对他客气了,也给我娘面子了,这就得了呗。”立刻又笑道:“咱俩还喝过酒了呢,那会儿我就认定你是我姐夫了。现在我姐怀了你的孩子了,你可别让我姐寒心。我知道你有难处,看你是个明礼人,我就不说废话了。”又转话题道:“瞅这架势,鬼子是撵不走了。我不想惹他们了,就想跟你似的,找个肃静地儿,安心做点儿生意,好好过日子。”他又感到秋虎在给他施加压力,但他还是希望他能带着手下离他近一些,想自己日后心里踏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亚娃寒心。
最后,秋虎又说:“该看的都看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挺好!那我就回去了,不跟他们打招呼了。老爹和喜子就都交给你了,看他们能干点儿啥,尽管吆喝。”说完转身要走。子昂一边叫他等等,一边将备好的二百银圆交给他道:“来了也别空手回去。”秋虎毫不客气地接过钱,一边往羊皮袄内塞着,一边鬼笑道:“姐夫给的压岁钱,不接不好!”他也笑笑,又帮他整理着衣领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儿!”秋虎竟瞬间眼里闪着泪光,点下头,忙转过身道:“我走啦姐夫!”说着大步出了屋。
山庄杀猪吃肉时攒了许多肉皮,大灶房就一并熬了冻子。虽然不是主菜,连日来年饭都吃得油腻,便都喜欢吃。芳子显然以前没吃过,美美地吃着,脸上也透着迷人的光彩。子昂见她喜欢吃皮冻,就让灶房给她单送一些过去。
芳子见厨娘将一个剩有半盆的皮冻送过来,十分高兴,还给厨娘鞠躬道:“谢谢!”厨娘走后,他急不可待地用羹匙舀了一些吃,然后用盖帘盖上,放在灶台上等想吃时再吃。英子烧炕时,怕皮冻遇热融化,就将盛皮冻的盆放在靠门口的窗台上。
这时山庄里的年味儿还正浓,各屋主人除了在初一备了拜年的赏钱,还为整个正月备了平时很少吃到、这时好像吃也吃不完的好吃的。瓜籽、点心、糖瓣、大块糖和裹面油炸的黄豆香、粘满芝麻的炸粘团、挂着白霜的柿饼子,无不透着年的魅力。便是吃着缓开的冻梨、冻沙果、冻柿子,也都感觉心里暖暖的。姑娘、丫头们撒欢地各屋串着聚着,借着过年加时的电灯光亮,一边吃着,一边玩着纸牌、猜闷儿、嘎啦哈之类的游戏,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每每都是玩到深夜也不愿散去。
大人们也都孩子似的东屋唠,西屋玩,乐此不疲。女人年纪大的东扯西拉,年纪轻的,就是打纸牌,两人也能碰,人多更激烈,一角钱一个豆,谁赢归谁的。各屋女主人都不在乎钱,却仍互不相让,玩的就是个输赢和乐趣。如此几日下来,谁都熬不过了,早晨睡不醒,午饭过后还得补一觉。
芳子也学会了打纸牌,有时随着大家兴起,电灯拉闸了也不散,点上油灯接着碰。这会儿她的困劲又上来了,回自己屋上炕铺了被褥就睡。英子的心思这会儿仍在结伴玩耍上,见芳子睡已下,烧了一阵炕就又去别屋寻热闹了。
芳子睡了一觉醒来,在灶房见那半盆皮冻被放在结满霜的窗前,忍不住又舀一匙吃,觉得很凉,不禁咧下嘴。她不知皮冻遇热便化,以为可以用锅温一下再吃,见锅里的水正热,就将皮冻盆放在锅里的热水上,盖上锅盖,然后去院子旁的茅厕小解。
这功夫,英子回来看主人醒了没有,见屋里并没有芳子,有些不安,忙要去别的屋找,一出屋见芳子从茅厕出来,松一口气道:“姨娘睡醒了!我寻你去别屋了呢?”芳子说:“你去玩儿吧,我没事,有事我找你。”说着进了屋,英子也回自己屋里了。
芳子刚又上炕,想起锅里还热着皮冻,忙下地洗了手。可揭开锅盖一看,盆里本来很挺实的皮冻,这时都已变成了汤水,顿时怀疑是英子偷吃了她的皮冻,然后又将一些混水倒入盆内,十分生气,立刻将英子喊出来讯问道:“冻子呢?你吃了?”英子被问得糊涂,摇头道:“我不知道。”芳子更生气道:“不知道?我放锅里了。你吃了就吃了,我不生气。撒谎!还放埋汰水!你的心坏了!”英子这才注意到那个盛着皮冻的盆正在锅里,忍不住大笑。
芳子被笑得发懵,又生气道:“你还笑!气死我啦!”英子强忍住笑道:“姨娘,这个不能馏,一熘就变成水了。”芳子恍然道:“哦!我不知道!”又焦急道:“妈呀,这咋办?”英子仍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将那盆端出来,先丢在锅台上,咧着嘴,甩了甩烫疼的手,又迅速将盆放回窗台上说:“搁这晾着吧,晚上吃。”芳子又惊讶地问:“嗯?这还能吃?”英子说:“凉了就成冻子了。”芳子又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英子又笑起来。芳子难为情,也忍不住笑,见英子笑个不停,又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不行笑!我错了。冻子不能馏,下回知道了。”
这件事成了山庄一时最大的笑话。芳子埋怨英子嘴快,当着大家面一紧鼻子骂英子:“真欠儿灯!”逗得大家又大笑,玉莲说她笑得肚子疼。子昂见芳子不愿听人拿她说笑,就不让大家再提这事,还让大家以后帮芳子和顺姬多学一些中国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