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师将她从那深不见底的混沌带出。
兜兜转转,又回到一切的初始。
火光烈焰,晨时光束洒落在昔日的漆木碧玉上,勾勒出细碎模糊的剪影,格窗下的梳妆台一如旧年,那袭广袖的湖蓝流光裙还好好地置放在一旁。
坊外靠廊临湖,漆木长廊侧垂挂的白纱丝帐和勾链碧玉相互缠绕,而湖中已经没有荷花了。
小水鬼白白,现在应该是兰芝帝姬了,还保持着孩童之态的女孩缓步踏进长乐坊。
外阁堂前依旧是檀香浓郁,法符黄巾,正中置一已经泛黄的美人图,图上女子着一袭金凤玄纹的正红点墨庄重朝服,头戴八宝玲珑缠玉金冠与垂晶琉璃凤冠,耳佩东珠,正襟危坐于画中,柳叶眉,丹凤眼,琼鼻玉脂,抿唇而笑,秀雅俏丽。
图下案前站着一个男子。
蓝服男子负手侧立于案前,两侧垂珠串玉扣淅淅沥沥地轻越碰撞,盈盈轻响。
男子银冠墨发,蓝衣长袍,执着一枚那枚残损的蓝穗玉佩。
兰芝帝姬听见他哑声念道:“兰芝泽华…”
“惠心玉质。”
兰芝帝姬不由自主地轻声念出下一句话来。
这枚玉佩,还是他们当年父皇与母后的定情信物,母后含玉而生,终遇良人,父皇青梅竹马,相互扶持,何等完美。
那男子惊诧地转过头来,温润俊逸的面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曈目与门口女童那双一模一样的眸子对视着。
“兰芝……”
“晗,哥哥?”
“兰芝!”
温晗猛得冲上去抱住门口兰芝帝姬冰冷的身体,如当年那般,温晗泪珠温热,滚落在兰芝帝姬肩头,只不过如今的兰芝帝姬再也感觉不到这泪珠的滚烫。
“什么情况?”白执离停在门口,怂巴巴地不敢进去,“这又是哪一出苦情戏?”
毕桠却是停伫在门口,抬头去望那皇后图和其下的檀木牌位,道:“先母,纯仁文昌皇后,怎么感觉和刚刚的那张画中仙撞脸了?”
“兰芝,兰芝。”温晗抬起头,眸中湿润,双手抓紧兰芝帝姬的颊侧和肩头,破啼而笑,“你总算回来了,你没死,我找不到你,我第二天怎么都找不到你……”
温晗久别逢亲,已是喜极而狂,分不开目光,也根本听不进一言半语。
“让我来。”
白执离皱眉道,向前走了几步,拨下发间玉簪,在左手手心至指尖划皮渗血不触肉地画了一道星形的聆知符,小心翼翼覆在温晗苍蓝被风的一角。
聆知倾尔,君销九泉。
这术君销九泉还是白执离从她当年的好友,冥界十殿阎罗中第二殿楚江王膝下的唯一的女儿,历乐帝姬那学来的。
历乐帝姬居于忘川,见过太多不肯转世轮回的人,固执游荡于彼岸花海的魂魄,方创这术以血为契,知晓执念的君销九泉。
白执离曾记得她坐在黄泉的那块三生石下,银饰墨发,一身白衣,拨弄指尖一柄纤长殷红的彼岸花,如此地摄人心魂。
“前生那无情人是无情人,那痴情种是痴情种,死后往往反而是无情人成了痴情种,痴情种成了无情人。”
“如今这般,又有何用呢?”
历乐帝姬轻叹着气,弃下那一枝彼岸。
一入轮回,前尘种种,便也逝去了。
白执离听到,昔日的兰芝帝姬跪在母亲的灵前,天真无邪地笑道:“今日的南都,依旧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青色鳞片的,魔族女子?”白执离收回手,转向毕桠。
“魔界分七狱,以七情六欲中的七情为名,只有第一狱·长恨狱,第四狱·无爱狱和第六狱·惧魅狱的狱主为女子。”毕桠思虑了一会,侃侃而道,“一狱孤傲,四狱无心,符合标准的只有第六狱·惧魅狱的狱主,惧魅狱为魅魔居处,大多为女性,有化形易容之能,且貌美无双,心狠手辣。”
“哟,这些年情报收集工作不错啊。”白执离赞扬地看了他一眼,却又笑道,“不过不要相信眼睛所看见的东西,看见的是女子,就真的是女子了吗?”
毕桠:“???”
白执离又道:“也可能是长得好看的郎君。”
毕桠:“……”
“你们是谁?”
白执离闻言回过头,望见那赤服清俊的男子护着那湿漉漉的女童退后了几步,满脸戒备。
“呃,我……”
白执离一顿语塞,咳了几声。
“咳咳,我叫,白执离。”
“…嗯,我刚刚好像不小心杀了你的老子。”
温晗:“……”
兰芝:“……”
毕桠:“!??”
毕桠觉得这个封灵师怕不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