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莱昂专门抽出了半日空闲, 微服出行,去教堂实地考察。
在参观头几个教堂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莱昂一贯对教堂并没有多大兴趣,哪怕主教和神父们竭尽所能地展示着教堂各处,向皇帝介绍着那些精美的雕塑和油画。但是在皇帝看来,这些雕梁画栋, 贴金镶钻的东西正是西林教廷腐朽贪婪的罪证。
他越看越不是滋味, 很不能亲手撬了那些宝石换成钱, 好好地多修几个医院和学校。
黑着一张煞神脸,莱昂来到了第四个教堂,也是今日参观的教堂里, 年纪最古老的一座。
这一座名叫圣布雷的教堂也曾是布莱德大帝加冕以及举办婚礼的场地。它雕刻精美,但是并没有过多的装饰,风格较为古朴。
不论是感情上的共情, 还是视觉上的感受,让莱昂走进教堂后脸色好转了许多。
工作日里,教堂本没有多少信徒。但今天正好有一个寒假儿童唱诗班在排练。
圣坛上, 一群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正站在唱着歌。一位胖胖的红发女老师在指挥。还有一位老师在弹琴伴奏。
孩子们面孔天真稚嫩,歌声美妙动听地宛如天籁。他们双目都像秋日的天空一样纯净, 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
莱昂饶有兴趣地望着那群孩子。
伊安小时候肯定也参加过这样的唱诗班, 也会穿着那种白袍子站在钢琴前唱歌。他肯定是班里最乖的孩子, 还会帮着老师弹琴伴奏。
幻想着小伊安乌发雪肌,星眸红唇,乖乖坐钢琴前, 边弹边唱歌的样子,莱昂心里就热乎乎的。他好久都没有听伊安弹琴唱歌了呢。也许今天回去可以……
“啊,我的皇帝陛下!”圣布雷大教堂的主教率领着秘书和执事,浩浩荡荡迎接而来。
皇帝急忙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变态想法甩开。
孩子们的歌声就就此被打断,琴声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很抱歉打搅了你们。”莱昂朝那群孩子们致以满怀歉意的微笑。
“没有关系的,陛下。”女老师激动得嗓音都变了。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亲眼目睹皇帝陛下的真容,是足可以吹嘘一辈子的荣耀了。而皇帝真人比电视上看着更加高大俊朗,就像一尊闪闪发光的太阳神。
女老师对莱昂行了个屈膝礼,跪下去差点没能站起来。
一位年轻男子从琴后起身,十分局促地垂首站着。
莱昂敏锐地发觉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
“你是……丹尼尔?”
丹尼尔·盖恩斯,也就是温斯顿侯爵的孙子。莱昂早年从弗莱尔来到帝都后的追求者之一。
莱昂对他的印象并不坏,觉得他虽然有些娇生惯养,但是性格天真善良。而且莱昂还听伊安说过,在自己被困在尼姆城那段时间,丹尼尔也一直在力所能及地帮忙。
可惜在温斯顿侯爵和奥兰公爵交恶后,两家关系越来越糟。莱昂那时好不容易将伊安追到了手,神魂颠倒醉在爱河里,同丹尼尔也断开了联系。
在先帝死后,莱昂将杀父之仇算在了温斯顿侯爵和艾尔莎头上,两派水火不容。温斯顿带领全体家族逃离帝都。嫡系爱孙丹尼尔也包括其中。
一年后,莱昂在战场上亲手大败了温斯顿侯爵的军队。老侯爵恼羞交加,回去后就病倒了,不久因中风而去世。
随着艾尔莎的投降,她的拥护者们都遭受到了一轮政治清洗。温斯顿家族里很多人都被指控叛国,爵位被夺,许多家产被收为国有。
对于莱昂来说,他虽然并不太赞成这么做,但也知道这一场资源的重新分配是必须的。教廷和旧权贵手中的资产必然要被新兴阶层重新瓜分。他也能以此来回报这群拥护者的忠诚。
但是对于丹尼尔来说,他昔日爱慕的男人害得他家破人亡,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面对丹尼尔,莱昂有些一言难尽的愧疚。
“我是半年前回帝都的,陛下。”丹尼尔朝莱昂毕恭毕敬,低眉顺目的模样同过去那个高傲的贵族公子判若两人,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我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后来我恩父生病了,我便回来照顾他。我们还住在老房子里。多亏您慈悲宽宏,将旧宅和许多产业都返还给了我们。”
“我有吩咐过他们不要动你名下的产业。”莱昂说,“毕竟,你并没有参与家族里的事。而且你也曾是我的朋友。”
丹尼尔受宠若惊地抬起眼,飞快地瞟了皇帝一眼,就像一只受惊的花栗鼠。
丹尼尔比莱昂还要大一岁,不过作为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omega,他面相看着十分年轻。尤其和上历经战火风霜摧残的皇帝对比起来,更加显得眉清目秀,温婉可人。
莱昂倒是没在意丹尼尔的容貌,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他的衣着。见他衣裤鞋子虽然不名贵,但是面料和做工都很考究,便知道他经济上应该还过得去。
温斯顿这样的豪门世家,就算是一只饿死的骆驼,也能抵好几头活着的健马的。
虽然为了维持改革的继续发展,对旧贵族的打压还会继续好几年,但是在政治车轮下,总有许多无辜的牺牲者。
“对政治上的这些事,我很抱歉,丹尼尔。”莱昂坦然道,“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你现在还在念书吗?”
“我现在在10区的一所高中教声乐。”丹尼尔轻声细语地说,“我过得挺好的,陛下。请您不用担心。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社会变革造成的。我们既然生在这个时代,那么就不可避免被波及。而我也很高兴看到您终于实现了理想,成为了一名英明的君王。”
“这一切都离不开我身边那些支持我的人,尤其是伊安。”莱昂说着,英俊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浮现幸福的笑容,“如果没有他,我绝对走不到今天就彻底奔溃了。他是我能坚持至今,没有自我毁灭的唯一因素。”
丹尼尔羡慕地看了他一眼。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后,他已能比过去更好地掩藏自己的感情。不过骤然面对前爱慕对象,尤其对方是一国之君,爱情幸福美满,又刚做了父亲。对比之下,难免更加觉得沮丧。
两人又了闲聊了几句,莱昂起身告辞。
丹尼尔将莱昂一路送到教堂门口,两人一路聊着丹尼尔父亲的病情。
长阶下停着两辆通体黑亮,没有标示的陆上车,皇家禁卫身穿便衣,已在车边等候着皇帝。
就这时,变故突然发生。
“你这个贱人——”随着一声狂怒的爆喝,一个人影从侧方冲出来,朝丹尼尔扑去,“你居然敢起诉我……”
皇家禁卫瞬间行动,一拥而上将那个男人扑倒在地,用力摁住。
莱昂因为判断出禁卫能解决突发事件,全程不为所动。可丹尼尔当即发出一声高分辨尖叫,返身扑在了莱昂胸膛上,将他一把死死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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