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新的人生

    于凡正想着，“绿娇娘”赵斐斐静悄悄地溜到一旁，立在于凡身边。

    “天山独鹤”华一杰正与“火眼金睛”欧阳修并肩而立，他装做未看见，仍然全神凝注场中。

    “八臂无敌”赵匡胤与“诛杀剑”黄安国，却径自立在黑岩近旁，双目炯炯时而低声交谈数句。由二人的神色看来，显然也是甚为注意场中战况。

    “力拔千斤”宋大元却亲手将两名战死的香主埋葬停当，率领着其他五人，怒目瞪视着面前的敌人。

    这两名战死的香主，正是直属于宋大元的属下，故而他此刻非常伤心。

    “大力尊者”则低声安慰着自己的爱徒。

    这时，“绿娇娘”赵斐斐又向自己的心上人靠近了一点，近得几乎可以闻到于凡身上的风砂气息，赵斐斐悄声叫道：“凡哥哥。”

    于凡星目微启。低声道：“什么事？斐斐妹妹。”

    赵斐斐心头一跳，悄然道：“凡哥哥，我实在太想念你了，所以……所以便等不得你亲到天山，就跑来寻你……”

    于凡目光仍然注视着场中的战况。微微一笑道：“是谁出的主意？你可知此地有多么危险吗？这些苗疆之人，个个全是凶狠毒辣……”

    “绿娇娘”心头一轻，知道于凡并没有深责自己之意。她是多么怕心上人对自己有丝毫的不满呀？

    二人低语的情景，已被那“大力尊者”戚仁贵瞥见。他咧嘴一笑，向宋大元道：“徒儿！你瞧瞧于帮主与赵姑娘，真是趣致不浅，在这种场合，尚且卿卿我我的……嗯，为师真恨自己为何不能倒回去五十年。”

    宋大元傻笑一声，说道：“师父，你说错了，要倒退六十年才够呢……”

    “大力尊者”老脸一热。尚未开口……

    宋大元又接道：“师父。凭你老人家的模样，大概……大概年轻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

    “大力尊者”骂了一声。说道：“小子，你又未曾见过为师当年的模样，怎么知道为师长得不好？嘿嘿！五十……噢，六十年前，为师长得可俊着呢！那时，照样也有很多名门闺秀对为师倾心不已。”

    宋大元目注场中。“排云掌”乔无天连攻十八掌，他不由口中喝了一声彩。又接住话题，道：“师父！这可是真的？哈哈，徒儿可不太相信……师父要是论武功没有话说，若要论相貌，可就……”

    “大力尊者”急问：“可就如何？为师这副相貌。不也是方面大耳，堂堂正正的吗？”

    宋大元暗自一笑，正待说话，激斗中的二人，突然传来阵阵怒喝，攻势更见凌厉。

    二人全是须眉倒竖，双目赤红，面部肌肉扭曲。

    那怨毒的样子。真像恨不得将对方砸为肉酱。方才能消去心头之恨一般。

    “排云掌”乔无天为了自己半生辛苦创下的基业，完全被“九指老人”公孙无敌侵夺。害得他不能立足，以致远避边疆一十三年。故而此刻怨愤填胸，急欲一雪此恨，将这毁去自己半生功业的人毙于掌下！

    “九指老人”公孙无敌更是想得十分透彻。他知道自己即便是战胜了“排云掌”乔无天，也仍然逃不过一死。反正横竖也是一死，与其丧在“阎罗帮”其他诸人之手，倒不如与昔日仇家倾力一搏，不论生死也可落得光棍好汉之名。

    是而，两人各不相让，招出如飞，掌劈脚蹴，狂烈之极。

    “大力尊者”这时微微缓了一口气，他回头一望那被擒的“金凤凰”夏候玉。又老怀兴动，向宋大元一笑道：“徒儿，为师刚才将这什么‘金凤凰’大大地戏耍了一阵，哈哈，就在你们帮主说明‘不降者死！’的时候，为师在十招之内，就点了她软麻穴。”

    宋大元一笑道：“弟子也在两百招之内，将那‘黄衫客’上官于给拾夺下来，嘿！真是师父英雄徒弟好汉！”

    “大力尊者”大骂道：“真是皮厚，大言不惭！”

    这边，于凡仍然沉静着注视着场中。心忖道：“刚才我方各人欲过去帮助乔老哥之时，他已声明过，要以一对一，凭乔老哥出口之言，自然不能不算，而且此刻委实不宜前往相助，以免影响他的自尊，更且自己在报仇之时，不也单枪匹马一个人吗？”他目光一转，又想到：只要乔老哥不落败，自己便不能上前，但是看目前情形，却尚要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他想到这里，场中蓦然传出“排云掌”乔无天的狂声大喝。只见他双掌左右圈回，“怒涛排山”、“金钟银柱”呼轰两招，连续疾出。

    “九指老人”公孙无敌冷笑一声，身形也电闪侧转。

    “排云掌”乔无天猝然右掌突劈“南山震岳”，左掌猛使“力断九碑”，直袭向对方天灵、前胸两处。

    “九指老人”公孙无敌大喝一声，双掌应声猛推，已倾力迎上。

    轰然大响中，二人均不由踉跄后退。

    “九指老人”公孙无敌复又吐气开声，一招“推风起浪”直推而出。劲力如风起云涌径向浩飞攻到。

    “排云掌”乔无天大笑一声，一招“五丁开山”施出，也急迎而上。

    劲气横溢之中，二人全是贯注内家真气，硬拼硬打起来……

    “阎罗帮”群豪赌状之下，均不由个个面色紧张。他们知道，这种纯以内力硬拼的打斗，除非双方之功力相差悬殊，否则，不论哪一方胜利，也只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怎好上前相助呢？

    劲风回荡，砂石纷飞，呼轰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双掌运足真力，绵绵攻上，顷刻之间，已然互相拼力接了二十余掌。

    蓦然，两人又是一声狂喝，全是髻发散乱。双目突出。满面紫涨的急冲而上，同时抖掌攻出。

    于凡心中一震，大叫一声：“使不得！”

    语声未停，场中又传出一声巨响。

    这巨震劲力之大，四周地下已被扫成一圈丈余方圆，深浅约有寸许的陷凹。

    巨震中，砂石飞扬。一条人影斜斜地飞出丈许，又重重地摔落地下。

    各人急急瞧去，立时看出这人正是“九指老人”公孙无敌。

    他这时双目圆睁不闭，七窍鲜血横溢，面如死灰，一只只有四个手指的手掌。正直挺挺的伸向空间，好似有所攫取般……

    只见“排云掌”乔无天也自口角流血，由脚胫以下，全然深深陷入土中，面如淡金。

    于凡身形急掠，立刻将乔无天自土中扶起。急道：“乔堂主……你……你伤得如何？”

    “八臂无敌”赵匡胤等“阎罗帮”群豪也急急涌上探视。

    于凡立即喂乔无天服下少林圣药“紫罗丹”。

    “排云掌”乔无天略一喘气，大笑道：“公孙无敌这……厮……想不到……十多年来，功力竟增进如此……”

    “大力尊者”洪声说道：“乔兄功力之深。较诸公孙老儿犹要更胜一等……事实便是最好的证明……”

    乔无天嘶哑的笑了两声。被“诛杀剑”黄安国扶去休息……

    于凡随即指令属下各人将战场清理，自己则行至“千手如来”杨致远面前。

    “千手如来”杨致远仰首向于凡一望。长叹一声，又缓缓将头低下。

    于凡双手抱拳道：“在下于赴苗疆之约以前，已立有不与杨兄结怨之心，奈何天时不利，杨兄仍然不幸折了一臂，在下委实深有疚……”

    “千手如来”杨致远抬头苦笑一声。黯然道：“老夫如今已成阶下之囚，昔日早就料知今日之景，然则全派所指，岂能独清？便请尊驾莫顾三月前一面之缘，仍依贵帮众意而行，老夫绝无怨言！”

    “千手如来”杨致远为人重义守信，虽然失手遭擒，却仍不愧是条铁铮铮的好汉！

    于凡微微一笑道：“杨兄何须如此？在下深知杨兄早有化解今日一劫之心，即此一端，已足证杨兄立意之光明磊落……须知江湖上闯荡不易，在下甚望自此而后，杨兄能永记今日之教训，莫以轻启战端为易事……”

    “千手如来”杨致远缓缓立起。凄然道：“江湖风险，老夫早已尝尽，三月前立定心愿，不论此役胜败，老夫也将归隐苦伶岭……如今老夫既蒙尊驾拯救于前，又蒙尊驾宽待于后，今后有生之年必长以此为念！”

    于凡微微一笑，道：“杨兄能如此急流勇退，在下实感钦佩不已！”

    “千手如来”一瞥断臂。苦笑道：“这条断臂，也可以留做终生纪念，并可引为日后警惕，穷兵赎武之举，必不能成事！”

    于凡不由在心中默然叹息。

    “千手如来”杨致远忽然低声道：“贵帮各位帮友面前，便请尊驾代为道别！”说罢，不等于凡回答，掠身而去，瞬息间消失岭下……

    于凡目送“千手如来”杨致远身形逝去，才对黄安国道：“黄堂主，请将所有敌人，全然告诫释放！”

    “诛杀剑”黄安国轻轻点头。又道：“启禀帮主，那‘金凤凰’夏候玉及‘黄衫客’上官于如何处置？”

    于凡丝毫不考虑的道：“放其生路！”

    黄安国答应一声，随即大步走了过去。他来至眼前被俘各人身边站定，大声告诫几句之后，乃令十二红巾解缚放人。

    “黄衫客”上官于此际满面惭然……

    这时，黄安国又来至“金凤凰”夏候玉身前。长身一揖道：“夏侯姑娘，真是委曲了，在下奉帮主谕令，特请姑娘莫记前仇，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金凤凰”夏候玉一睁双眼。尖声道：“你不要给姑奶奶来这一套！本派全毁于你们‘阎罗帮’之手，姑奶奶岂能如此罢休？”

    黄安国微微一怔，随即面上变色。

    正在这时，“大力尊者”踏步过来。洪声笑道：“夏侯姑娘！目前你大概忘了置身何处了吧？姑娘若不是孤陋寡闻，也该知道‘阎罗帮’向来没有如此容人放肆过呢！”

    “金凤凰”夏候玉面色一寒，随即又低下头去。

    “诛杀剑”黄安国沉思一刻。又道：“若姑娘不服，在下便立刻将姑娘的穴道解开，奉陪姑娘走上两趟，不过，这次却不是点到为止。而是……至死方休！”

    黄安国故意将“至死方休”四字说得又重又长。

    语声落入“金凤凰”夏候玉耳中不由面色大变。黄安国的武功造诣。她刚才已亲见目睹。连“苗疆双恶”合手之力，也在他剑下丧命，更不用说只有她自己一人了！

    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往往会得势卖乖，若当真以生死二字来衡量时，那么，无论是谁。他也会看开很多了。

    金凤凰”夏候玉便是这种人的一个典型。她这时面色惨白，嗫嗫的道：“也罢……姑娘今天……只有认栽，好在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黄安国长笑一声，拂掌为其解开穴道。

    “金凤凰”夏候玉缓缓站起，理也不理面前二人。却径自到于凡身前。微微裣衽道谢，随即如飞而去……

    “大力尊者”望着夏候玉的背影。摇头叹息道：“这年头真变了，咱们为其解穴，尚不能得到一谢，这位老凤凰却专找漂亮小伙子卖人情……”

    说罢，各人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北风吹号得更加刺骨，天空彤云密布。

    黑石岭上一片凄凉。愁云笼罩。

    于凡望着已清理干净的旷地。仰望长空，清啸一声。下令上马。

    各人登鞍之后，在于凡对战死的二位香主的孤坟致敬之下，急骤的抖马启行，离岭而去……

    “阎罗帮”苗疆奏捷的消息，如一阵狂风般吹拂到武林中的任何一个角落，再加上于凡的少林之行，力斗少林的三大高手，这些脍炙人口的传说，已被一些好事之人，绘声绘影的传扬开去。

    因而，当于凡等人大队回山之际，便不得不尽量隐密行踪，以免应付各地分舵弟子与武林人物的那些高迎远送的繁文缛节。

    这一日，众人来到距于山不远的三十里铺。

    各人并未入镇，便在一处农家歇了，略进干粮。他们之所以如此，便是怕风声传开，会有江湖中人前来求见纠缠……

    正在各人高声谈笑吃喝之际，于凡忽然传令召集所有“阎罗帮”中各人，齐集在这农家厅屋之内。

    这时，自己立于厅室正中，面容微笑的注视着各人。

    这异常的举动，不由得使“阎罗帮”群豪个个莫名所以起来，二十多双眼睛，便似二十多双利剪般，齐齐注视在于凡那英挺的面孔上，期待着他揭开谜底……

    这时于凡双拳一抱，尔雅的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他在室内踱起方步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的脚步，在来回移动，心中也各自猜测，这会是件什么大事，而竟值得这雄震天下的“阎罗帮”一帮之主如此慎重。

    “绿娇娘”赵斐斐，心中更是大疑。这些日子以来，她朝夕与于凡相处，情感已在无形中直线上升，但，她仍不敢抱太大的信心，因为，她已失望得太多了。

    忽然，于凡停住脚步转身向着众人。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像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大声道：“在下今日召集各位至此，乃是宣布在下本身的一件大事……”

    此言一出，“阎罗帮”各人不由略显骚动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平素一向敬畏有加的帮主，忽然说出此话，是指什么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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