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陈设简单,灶台上不知道在炖煮着些什么,却闻不到菜香。
那妇人自称姓余,让我们叫她余大娘就好。丈夫是捕鱼的,这个时候出海了。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怯生生的躲在余大娘的背后,“你这孩子,见客人来了也这么没规矩。”
余大娘一把把孩子扯出来,说这是她的儿子叫阿禹。我对着阿禹笑,有些破烂的衣服包裹着他瘦弱的身体,显得他的头大身小,脚上也没穿鞋子。
“你好呀,阿禹。”我笑着说。
阿禹扣着手指,嘴里挤出一句你好就跑开了。
余大娘让我们先坐,她给我们倒水。我摩挲着手里粗陶的杯子,“大娘,你们一家一直都在陵阳的海边生活吗?”
余大娘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回答是的,祖上就是陵阳人。
“那陵阳这几年可还太平,我们途径此处,想多了解了解。”我问道。
余大娘的背影明显变得有些僵硬,语气带着犹豫说:“陵阳有什么太平不太平的,不就一直这样。”
我和伯珩对视一眼,由伯珩继续问:“前日从都城来了个皇子,说是要来巡查陵阳,若是大娘觉得陵阳有何不妥,尽可去找那位皇子,如实相告。”
余大娘冷笑一声,摇着头起身。“那些贵人,是不会管下面人的死活的。”
我察觉余大娘的言语中带着些许的埋怨之意,追问着:“大娘何出此言呢?”
余大娘似是被我们点中心事,到也不再遮掩坐到我们的身边开启了话匣:“这陵阳有燕岐九成的盐矿,富庶是不假,但是那些矿始终是被三个家族把握在手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有机会碰到。”
余大娘指着院外翻着白肚的鱼干,“我们就只能靠打鱼为生。”
“这些年,朝廷拨下不少钱款用于支持陵阳百姓耕种和修建其他保障的民生。大娘为何连地都没有,反而到海边居住,十分危险。”伯珩脸色已然有些难看。
余大娘手指一戳桌面,气势汹汹的说:“地?陵阳本就缺少肥沃的土地,其余的地早就被海水腌得寸草不生。那三家族都抢去分给自己的族人了,我们哪里还有地。”
我看余大娘越说越激动,连忙给她倒了水。
“朝廷的钱,怕是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了。陵阳频发灾荒,连救济棚里的粥都是掺了沙子的!”余大娘满脸的怒意。
伯珩手握拳头,关节发白可见已在压抑心底的怒意。“正是岂有此理!”
“大娘,那你说的三个家族,是哪三个家族呢,包括了那州府武勇吗?”我握紧余大娘的手问道。
余大娘正要开口,院外却传来哎呀哎呀有失远迎。我听出是武勇的声音,我们三人皆起身看着武勇走进来。阿禹急忙扑进余大娘的怀里,余大娘紧张的搂着阿禹看着满脸堆笑的武勇。
武勇走到我和伯珩的面前行礼,“今日小人去府上拜见,下人们却说陵阳王和王妃早早的出门了。小人一通好找啊,不料原来王跟王妃在此处。”
我看着武勇谄媚的样子就心里烦躁,伯珩冷冷的说:“难不成吾跟王妃要去哪里,还要跟你通报不成?”
武勇连连认错,“小人不敢,只是最近有流匪作乱,小人是怕王跟王妃不安全。”
余大娘和阿禹这时才发觉我们的身份,想要行礼。我一把拉起他们,“大娘不必多礼,也莫害怕。我们来了,就会护着陵阳的百姓。”
余大娘眼神夹杂着隐约的担忧,看看我,看看伯珩,又流转到武勇的身上。
我握着她的手力度重了几分,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王妃言重,此乃小人的职责,定会做好的。”武勇说道。
我不耐烦的打断他,“本宫倒还未说什么,你倒是有十句话等着我。”
伯珩牵起我的手,转身跟余大娘告别。“近日多有叨扰,还请大娘莫怪。”余大娘受宠若惊似的连连摆手,说罢我们就告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骑着小白,身后还跟着牛皮糖似的武勇。我将丛棘唤过来,征得伯珩同意后,让丛棘带一队人马暗地里保护余大娘一家。
夜里稚红给我慢慢梳着头发,我闭目养神的回想着今天余大娘的话。这陵阳既有绵长的历史,那么肯定会有几个百年的世家在此落地生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武勇原是都城人,考上了进士后才外放陵阳为官的。今日的遮遮掩掩,只怕他与这几个世家有所勾结,只是,我们要从何查起呢。
正在苦思冥想,突然一根头发扯痛我的头皮。我嘶的一声睁开眼睛,铜镜里却是伯珩的脸。
“抱歉,弄疼夫人了。”他修长的指缝里露出我的青丝。伯珩只着里衣,乌发松松挽起,随意的垂在他宽大的肩上。
我有些错愕,“殿下何时进来的。”
伯珩继续轻柔的给我梳着发,木梳在我的发间滑动着。“吾早就进来了,是夫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此入迷。”
“我在想今日余大娘说的话,还有,那武勇出现的也太巧了,怕是找人跟踪我们呢,不知道在遮掩什么。”我说道。
伯珩放下梳子,将我的头发笼络与耳后。柔软的指腹滑过我的肌肤,有些痒痒的。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卷信笺给我,我展开,是对陵阳各大家族各自盘踞的势力的简介。
我转过身惊讶的看着伯珩,伯珩站起身来遮住一片烛光,把我围在了黑暗里。“夫人莫不是觉得吾来陵阳前真的毫无准备吗,这些早已派人查清楚,夫人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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