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感兴趣。父亲也知道,儿资质鲁钝,先生多次敲打儿依旧不能开化,您是参加过科举的人,当知道儿这学识和头脑……”
林钰说的是大实话,他这身体的原主人在世时候,当真鲁钝至极,先生每日都要说他一顿。后来先生们纷纷表示教不了,林如海那会儿还急着呢。
穿过来之后,林钰也维持着现状,没敢表现出多少本事来,毕竟他若是本事了,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当回盐商了。
盐商,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个名字。
那是一种奇怪的抱负,说不尽的展望。
从小听着盐的故事长大,跟着父亲从大运河到嘉陵江,见识过长芦盐场的繁华,品尝过自流井小卓筒井的艰辛,吟过那盐诗,吃过那盐帮菜……
一个盐字已经刻进了骨头,哪里忘得了?
不仅是个名字,而是一种……
一种什么呢?
林钰忽然也说不清了。
这一刻,多少复杂的心思涌上心头,最终却是埋头一磕:“终是孩儿不孝,让父亲累心了。”
林如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前那郁闷与烦躁,竟然在跟林钰说话这一会子消失了个干净。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初见卢瑾泓父子时候的事儿,卢冲乃是个豪爽人,又识得几分文墨,初见便与他相谈甚欢,他那独子卢瑾泓更是人中龙凤,彬彬有礼又温文尔雅,当真将“儒商”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只恨他保举了卢冲,最后倒害得对方家破人亡……
卢冲在狱中曾含泪求他,定要保下他独子,可林如海终究没能做到。
他怀疑卢家含冤,可上上下下找不到半分证据,只能忍气吞声——法场行刑那一日他未去,是知府大人监斩……
目光转向林钰,林如海忽然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
他只道一声:“兴许都是命……”
林钰不知他为何有此感叹,只看林如海仰了头,坐在书案后面,许久没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只直挺挺跪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过了许久,林如海才道:“人各有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说得很对,时易世变,如今看我朝,士农工商之变,尤以扬州、苏州为盛。我不开化,不会允了你走那歪门邪道——只一点,若你能有半个卢瑾泓的本事,让你行商又何妨?”
林钰忽然怔住,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过奇妙了。
若非此刻是在林如海的面前,他几乎要大笑三声来表达自己内心之中那骤然腾起的荒唐感……
兜兜转转,竟然有回到起点的错觉。
半个卢瑾泓的本事?
半个卢瑾泓的本事!
林钰抬手,直视林如海,眼底那些光芒都敛尽了:“父亲此话当真?”
“卢家子文能成状元,商能成巨贾——你若想行商,先考个进士吧。”
林如海只摇头一笑,似乎方才自己是说了梦话,不过这比起他之前的那些话,已经松了许多了。
手指缓缓地收紧,又放开,那一块阴暗着的地方,忽地便亮堂了。
林钰心底当真亮堂堂的一片,“儿知道父亲苦心。卢家那卢瑾泓若能考个功名,非属白身,即便抄斩也有个问责,不至于零落一片。黛姐儿年纪小,若有我这么个从商的哥哥,面子上不好看。”
这正是林如海的考量,他起身来,将林钰扶起,只道:“时有徽商,亦贾亦儒。又闻先红顶,后行商。我朝亦有先从商后入仕之例,盐商家族捐官不在少数。今日我累了,你也下去吧……既有了这一点,日后莫要贪忘了功课。”
“是。”
林钰退出去,腿有些发麻。
只是背后林如海背着手,又转回身,忽地一笑——考中进士,而后入仕,乃是顺理成章事,他先哄着这小子把书读了再说。
林钰自不知林如海打算,可即便知道怕也不当一回事。
林如海乃君子,话既出口,便是驷马难追。他只要这么一个由头,成全了他那些还未竞的梦,便可满足了。
那些还没走完的路,尝完的盐。
从走廊上过去的时候,他脚步很慢。
飒飒秋风,潇潇秋雨,青瓦碧树,红叶朱檐……
站在那廊下,台阶前,林钰仰了头看那高远辽阔的天空,青衫落拓。万点雨飘洒落下,他只伸出手去,五指自然微曲,掌心向上,接了些雨,又缓缓地收拢手指,虚握半分。
他握住的不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