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曙光

大声叫道，声音已经嘶哑无比，“李克，你为什么在这……算了，你快带着这些人上寨墙！”

    李克连忙拱手称是，拔出腰上的铜剑，对身后那千余士卒叫道：“跟我来！”但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却难免中气不足，听起来简直就像劈了嗓子。

    他带着那些人走上寨墙，这里的魏军和秦军几乎已经分不清了，李克走了两步，一名士卒突然向他冲过来，这时候他才发现那是一名秦卒，连忙下意识一伸手，手中的铜剑锋利无比，立即就刺穿了秦卒的胸膛。

    李克在西河学宫也学过剑术，虽然剑艺并非六艺之一，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也是非常重要的技能，但坦白说李克在学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这学来的剑术杀人。

    看着那名秦卒口中流出鲜血，李克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杀人，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杀人。他更喜欢弓箭，尽管在杀人的问题上纠结于距离非常虚伪。

    “抱歉了。”李克叫道，把那名秦卒的尸体推开，前方又有好几名秦卒向自己冲来，自己身后的魏卒也冲了上去，“杀！”他一边喊着，尽力振奋士气，一边拿着手上的铜剑，刺死了两三个秦卒。很多秦卒手里的武器都很简陋，身上也没有盔甲，但大部分却都穿着皮甲，拿着虽然品质不好但仍然锋利的铜剑，这些人都是甲士，或者是庶长晁的私兵吧。

    让他有点奇怪的是，看到自己身后的旗帜，这些秦卒往往都会有些迟疑，而当李克杀了好几名秦卒之后，秦卒似乎就打消了这种迟疑。

    他不知道自己砍死了多少，刺死了多少，秦卒一个个倒下，身后的魏卒也一个个倒下，还有很多秦卒从云梯爬上来。真正近距离交手，李克才发现自己比大多数秦卒体力都要充沛，但联想到大部分秦卒是吃饭都成问题的庶民，而自己在这个时代则在西河学宫长大，他就明白了。

    他低下头，寨墙上几乎已经堆满了尸体，而在地上，秦军和魏军的厮杀则更加惨烈，尸体几乎堆成了山包，变成了秦军天然的屏障，许多兵车已经变成了废品，与其说这是一场突围战，不如说是一场消耗战。看着像蚂蚁一样密集的秦军，李克突然意识到，他们不可能突围出这个死地了。

    他在这个时代的旅程，可能真的就要结束。

    这时候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要亮了，这漫长的一夜似乎终于要过去了，留在这里的只有几万具魏军的尸体。

    还有自己的。一个曹魏的皇帝，一个战国的庶民。

    天边传来一阵悠长的鸣叫，听起来像是什么野兽的哀鸣，是不是有野兽看到这里的惨状，都忍不住想要哀号两声？

    接着又是一声更响亮的鸣叫……不对，这不是野兽的声音，这是号角！

    在地平线上，当晨曦的光芒越来越亮的时候，也照亮了东边旷野上正在疾驰的一支大军，数量大到可怕，光是兵车就根本望不到边，李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全新的军队加入战场，旗号高高飘扬，那上面写的字李克识得，那是晋文的“魏”。

    似乎是下面的公子成听到了号角声，竟发出了近乎疯狂的大笑，就算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他的笑还是没有停止。

    李克看着那支数量惊人的兵车队冲进秦军阵列的后背，犹如碾过草原上的青草一般，秦军根本想不到自己背后竟然会杀出一支强军，现在面临着夹攻的已经不是魏军，反而变成了秦军。

    这是……东寨的援军？可为什么会这么多？

    就在李克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听到公子成的声音，让他奇怪的是，公子成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一丝悲愤、不甘，甚至还有一丝不解：

    “众军！这是我们援军的号角，我们的三万援军到了！”

    “所谓浮桥被烧只是我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就是麻痹秦军，东寨数千人其实已经在蒲坂、东寨以北三里的地方重新搭建浮桥，用了这么多日的时间，运输来三万大军！”

    “而率领这支军队的人，是我们的魏侯！”

    整个东门的空气好像都已经凝结，只剩下来公子成的声音，虽然那声音中气不足，但听起来却不啻雷鸣。

    “既然对方的国君都上阵了。”公子成哈哈笑道，“当然得让魏侯来跟他打才公平。”

    而李克却猛地回头，看向西边的通路，阳光已经洒在了西寨里，那杆“乐”字大旗还没有倒下，但李克却已经明白了很多事。好多原本想不通的事，突然似乎又能想通，尽管想通之后留下的是更多的谜团和疑惑。

    张曼在他身后，全身都是血，“你为什么看那边？”

    “没什么。”李克连忙道，接着用别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自语道。

    “你早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