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攸停住脚步,沉默了半晌,然后回身看着曹奂,“这不是同情,这是尊重。”
“你又为什么尊重我?”曹奂的眼中已经开始湿润,“我就是个废物,从小只会看些诸子杂书,夸夸其谈,不懂军事也不懂政事,高贵乡公和前朝齐王至少还反抗了你们,我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之所以尊重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一样无力回天。”司马攸的语气波澜不惊,“更何况你也做出了你的努力,你联络曹氏旧部的那些人,都是被我截获的,有了曹芳、曹髦的先例,你还敢这么做,已经很可贵……但这不是人力可为的,你已经尽力了,你可以选择是去封国休息,还是永远地休息。”
说完,司马攸拱手作揖,鞠了一躬,竟然对着曹奂行了一个礼。
“不论如何,这个天下已经姓司马了。”司马攸淡淡地道,“永别了,陛下。”
太极殿再度归于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奂才从自己的膝上拿起那把司马攸留下的佩剑,轻轻地拔出来,真是一把剔透的宝剑,剑身几乎可以当镜子来照。曹奂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但似乎又觉得什么都没有看到。
都结束了。活下去又能怎样呢,反正也是看着司马氏在这个太极殿中当皇上,司马氏的嘴脸他早就看腻了,他不是最喜欢诸子杂学吗?翻看《太史公书》的时候,他不是最敬佩那些置生死于度外的策士游侠吗?司马攸说的对,至少自己现在还可以选择,生和死,是自己最后可以自由选择的问题。
他记得司马炎在即晋王位之后,曾经和自己谈过一次,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司马炎在为自己篡位铺垫吧。那次私下会面中,司马炎问自己,是否知道司马昭进爵“晋公”时是否要选择这个封号。
“是因为三家分晋?”精通诸子学的曹奂马上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错。三家分晋,三家自然也要归晋,这才是天数常理,报应分明。”司马炎当时抚掌大笑,“五德终始,造化弄人哪。”
没错,造化弄人。曹奂将剑全部拔了出来,双手紧握,慢慢夹在自己的脖颈上。“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驾雾,终为土灰。”这是祖父的诗句,但是在自己即皇帝位时,入嗣了魏明帝的宗祀,自己的父亲燕王,竟然就成为了自己的从祖父,而武帝也变成了自己的曾祖。那个时候他觉得辈分的混乱已经是自己经历的最可笑的事情了,却没有想到还有今日。
双手在颤抖,但他仍然握紧了剑柄,抵在脖子上。春秋战国时代的英雄豪杰们,自尽的人也不少,白起、项燕、伍子胥、庞涓、侯赢、屈原,自己和他们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他不甘心。泪水滴在剑身上,他多么想像战国策士一样力挽狂澜,拯救魏国的国运,将魏国与自己的名号永远捆绑在一起,供后人凭吊,少年时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但是现在……
他的双手猛地一用力。
他看到一片红色在自己身上绽放开来,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做不了,上玄下朱的衮服被自己的血染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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