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棕色的痕迹,看起来就像偷吃被发现的小狸猫。
“慢一点,外面风雪还未停,不必如此着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就低笑一声,修长的手贴了上来,自然而然地用锦巾将他嘴角的酱汁擦拭干净。
少年眨了眨眼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呆滞,也有可能是被那声低笑摄住。等他回头一看,天机门主已经收起了锦巾,复又重新低下头去,似是安静地在用神识阅读玉简。
宗辞:“......”
他只好跟着低头,继续和盘子内的吃食作对。
外头是风雪肆虐,内里是岁月静好。
凉亭内,像是和外面狂风暴雪生生分隔成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生活着芸芸众生,一个世界仅仅生活着两人。
####
约莫两个时辰后,暴风雪雪终于停了。
正如千越兮所说的那样,停雪之后,天山山巅上久违地出了太阳。
吃饱后的宗辞靠在围栏上,颇有些昏昏欲睡。他也得到了千越兮这位医师的首肯,正准备歇息一会。
等到阳光扑到他脸上后,定睛一看下方万里无垠的好景色,宗辞一下子又没了困意。
他从软塌上跳下去,回头扯了扯男人宽大的袖口,“我们出去看看吧。”
“好。”
对他,千越兮自然是百依百顺。
天机门主一挥手,玉简便没入虚空中消隐不见。他正回头,却看少年忙不迭将自己摆在凉亭面前的鞋穿好,一副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举动的惊恐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离开了温暖的小亭,外边的温度便一下子骤降。
天山上即便出了太阳,那定然也是冰冷的太阳。
苍白的阳光将少年整个人裹在里面,却像是没有丝毫热度一般,依旧让人浑身发冷。
千越兮回过头,正好看到少年收拢身上大氅的边角,把自己埋到毛茸茸的雪狐毛里,嘴唇冷地没有丝毫血色。
“我带你去个不冷的地方。”
他沉思片刻,径直撕裂了空间。
就在这个瞬间,宗辞似乎再次嗅到了男人身上极淡的血腥味。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浅淡到几乎没有的气味就被空间裂缝里传来的风吹散,混着花香味一起,了无踪迹。
裂缝对面,是一处花红柳绿,五彩斑斓的地界。
宗辞颇有些好奇地睁大眼睛,“这是哪里?”
“这里是天山的花圃,我的师尊晚年便在这里定居。”千越兮道,“其实它就在天山几座山峰的合抱处,你病体未愈,我不便带你飞下来,实则空间定位的地点并不远。”
的确是天山。
除去这一片万紫千红的地界,再抬头看,两边依旧还是银装素裹的雪山。
在这样极寒的环境下,想要种植一片花圃,想来也是一件十分费心费力的事情,不仅要设立阵法,还因为冰层融化的缘故,定时定点得为花圃进行维护。
谁能想到,在修真界众人眼里高高在上,不沾人间烟火的天机门主们,闲来无事竟然还会在天山后院里种花呢?
宗辞感慨一声,蹲下去,手心随意拢了一株花,“尊师有心了。”
“他的确是个爱花之人。”
千越兮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少年恬静的侧脸,犹豫片刻,“阿辞如今离开了宗门,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宗辞愣了一下,指尖绕过花朵的末端,重新绕到花面上来,“我神魂未愈,即便重塑身体,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虽然上次在龙骨渊下千越兮就猜到,这千年里少年定然是拖着残缺的魂体,在冰冷的墓里生生捱过。
但等到宗辞真正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时,他依旧不可遏止地心口一痛。
“这具身体只能再维持三年,在太衍宗里过了一年,又在床上躺了数月,恐怕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在谈论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宗辞反而相当平静,“若是可以,我想用凡人的脚和眼,再去丈量一遍天下。”
他说得云淡风轻,天机门主垂放在一旁的手却越发收紧。
过了许久,千越兮才低声道:“会有办法的。”
“在阿辞沉睡的时候,天一已经有了些治疗的头绪。一切都会好的。”
蹲在地上的少年猛然回头,眼里分明涌动着不知名的光辉。
他没有问究竟是什么头绪,反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按你的意思......莫不是想要与我同行?”
“是,不知阿辞是否同意?”
千越兮眉宇温和,十分干脆地承认道。
“当然。能与大名鼎鼎的天机门主同行,当然是我的荣幸。”
宗辞笑着站起身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忽然有近似于天翻地覆的眩晕感袭来。
少年在地面晃了一晃,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前直直倒去。
他手指无力地松开,手里那朵好看的花坠到了地面,骤然落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