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耳闻,负手在原地看了看,说道:“你说,那个曹燮现在……应该在哪儿?”
辛夷想都不想就说道:“还能在哪儿,不是在家就是在表行啊。”被眼前的帷帽弄得脸刺挠,“这曹家二哥儿刚从倭国回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会乱跑吧。”
程衍觉得有道理,便带着辛夷去了那表行,门市里的小伙计不是很忙,瞧着店里进了两位……白素贞,不解道:“二位……”
“我是冯家冯宣。”
程衍大言不惭的说道。
那小伙计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说道:“原来是传德少爷啊,您贵步临贱地,可是有什么上眼的摆件儿,您只要说,奴才给您找。”
对于他的奉承,程衍是一概不吃,开门见山的问道:“曹燮呢?”
小伙计一愣:“二少爷?”
辛夷见自家少爷说得突兀,赶紧圆场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家少爷听说您家二哥儿从倭国回来了,今日过来,是特地过来拜交的。”冲着店里面假模假样的看了看,“怎么?二哥儿今日不在店里?”
“啊,原来如此。”
小伙计放下心来,本来还以为来者不善,遂道:“我们家二哥儿从来不来我们店里的。”素知冯宣的玩闹性子,他也不隐瞒道,“今天啊……奴才打量着我们家少爷……应该在……飘渺居。”
飘渺居,锡平梁城最大的赌楼。
辛夷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心说这不对啊,按照传言的情报,这曹燮不该是满腹经纶,就是有些不善交际的无趣儿良民吗?
这……怎么还跑赌楼去了?
而程衍听到这话,眼底一瞬冰封千里,本来听到他家提亲的消息,自己是没什么情绪的,可这会儿知道那人是个假面良少后,他简直要气疯了。
这种人,也敢垂涎程岐!
不等那伙计再说些什么,程衍转身便离开了,目标自然是飘渺居。
辛夷又和那小伙计闲扯了两句,这才紧跟上。
…
…
到了飘渺居,那里自然和他们想象的一样,春晕缭绕,叫喊和唾骂不绝,到处都是人挤人,那浓重的水烟味道,好悬舀了洁癖衍的命。
辛夷忍不住咳了两声,有些担心自家少爷。
“少爷。”他道,“咱们还是回去吧,等那曹家二哥儿玩完了,咱们再找他也不迟啊,奴才……奴才这嗓子可受不住……”
“受不住就回去啊,舍命陪君子可犯不上。”
忽然身后传来一人笑声:“再者说了,他又算不上是什么君子。”
辛夷转头认出那人来,连连点头,实在是受不住这里香气和浓烟的混合,火烧火燎的跑了出去,好像在过程中,还被人揩了油。
程衍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所以也没心思去理会,只在那些人中找着曹燮。
蒋小王爷啧嘴,心说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遂一把抓住程衍,顺便将那人的帷帽掀开,刚要说话,却被那人……仿佛被牛羊践踏过的脸,给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天老爷。”
蒋小王爷惊愕道:“这……这是怎么弄的啊?”被程衍打开手,“以你那么好的武功,能把你打成这样的人,肯定也不简单啊。”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程衍道:“你怎么在这儿?”
蒋小王爷顺手拿过邻桌的果子吃着,笑道:“我在这儿没什么,稀奇的是……你今天怎么在这儿?也自甘堕落了?”
“滚蛋。”程衍依旧寻找着,“曹燮呢?”
“你说那个从倭国回来,满嘴我从前我从前的那个小子啊。”蒋小王爷随手往左边指了一下,“在那边的桌上呢。”
“好。”
程衍道了一句,利落的往那边走。
蒋小王爷不明其中事情,单以为程衍是被那曹燮打了,今天是来报仇的,担心程衍把事情闹大,赶紧跟了过去。
“曹二哥儿!押了押了!”
有人喊道。
另有一深绿色衣袍的男子应了,从怀里掏出银票来,拍下桌上大笑道:“这回我还押单!快点儿快点儿!”
程衍见状,一屁股坐去旁边,隔着帷帽紧盯着那人。
他这样一坐,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最一头雾水的就是曹燮了,他瞧着面前那位不速之客,狐疑道:“你谁啊?做我旁边干什么?”
果然是从小长在倭国,说话咬音像抡大锤一样使劲儿。
程衍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帷帽掀开。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桌上的银珠也顾不得堵了,纷纷打量着程衍脸上的狼狈,他本就高冷不爱交际,加上现在的状况,没人认出来。
“我说兄弟。”
曹燮瞪眼诧异道:“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程岐打的。”
程衍撒谎不脸红的说道。
他这样一说,在旁边抱臂看热闹的蒋小王爷一愣,旋即了然一笑,大抵知道这人心里在憋着什么坏,深吸一口气,继续静静观看。
再看曹燮,听面前的人这么说,狠狠的一惊,然后试探着问道:“那敢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谢仪。”
程衍仍是那样的信心十足的说道。
“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程家选婿,谁人不知道谢仪和曹燮,只是这两人,一个清高不爱出门,一个常年居住在倭国,遂脸都比较生。
曹燮微咽口水,不安道:“我说兄弟,你就上门提个亲……怎么被她打成这个样子啊?你爹……就没追究吗?”
“他们国公府家大业大,背后又有平广王和蒋小王爷撑腰,被打了……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了,又敢伸冤什么。”
程衍说的有模有样,唬的曹燮一愣一愣的,说话都没底气了:“这个程岐……还真如传言中说的……那么脾气暴躁啊,谢兄……你怎么惹到他了?”
“她脾气古怪的很,我爹同我去提亲,话还没说两句,她便出了些驴唇不对马嘴的题目考我,什么小米华为哪家强,我答不上来,她便暴怒而起,将我打成了这个样子。”程衍狠狠的叹了口气,拄着膝盖说道,“最可恨……我自诩也学过些功夫在身,可那日在她手下……竟然……竟然毫无还击之力。”
程衍说着,忽然捂着脸恸哭道:“奇耻大辱啊!”
他这样一喊,众人纷纷唏嘘不已,能将素来清高的谢仪逼成这样,那位程岐还真是名不虚传,而其中最哑口无言的,便是曹燮了。
他自然知道程岐的那些名人事迹,本想着娶了那人,好歹也有张脸摆着,就算不听话胡闹,只消家暴就好了,可现在看来……谁家暴谁还不一定啊。
这要是娶回去,被她欺负还不能申诉,谁让人家是低嫁呢。
“谢兄。”
曹燮微咽口水:“你今日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颇为感激的攥住程衍的手说道,“谢谢你特地来劝我悬崖勒马。”
说罢,穿鞋起身,马不停蹄的赶出了飘渺居。
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回去退亲了。
程衍深呼了口气,然后将帷帽戴好,起身也往出走。
蒋小王爷挑眉,只觉得这人太损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想程岐嫁出去,扭了扭酸涩的脖子,回头瞧着这里的烟熏火燎,也觉得无聊,离开了。
…
…
“公子请稍后,我们家少爷马上就出来了。”
那制笔宅的伙计从后厅出来,淡淡道:“公子可要清茶解口?”
程衍抬手拒绝了。
那伙计点头,又转身去后厅了。
辛夷在程衍的身后站着,这里是制笔宅的书房,是特地给谢仪准备的,墙壁上挂的到处都是那人的丹青或书法,基本没有别的大家的。
典型的过度自恋。
程衍等了一会儿,那人的架子到挺大,迟迟不肯出来,他便起身转了转,在一幅画前停住,那画上是一名浣纱少女,旁边另题字:浣纱夷光。
辛夷看不懂,问道:“少爷,您觉得这画怎么样?”
“这画……”
“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语气是那样的自傲藏笑。
程衍微微皱眉,回头看着姗姗来迟的谢仪,若说曹燮还较之俊朗的话,这个谢仪就相貌平平了,五官毫无点睛之处,只是那神态,有些不讨人喜欢。
谢仪负手,胸膛挺得颇高,像是自然自语的说道:“小小拙作,公子过奖了。”
“过奖了?”
程衍心中失笑,自己可还没说呢,他倒是抄过话头自己夸自己,世上居然有这样自以为是的厚脸皮,虽然行为不过分,但那神态语气,却是精华中的精华。
至于那副画,可以说很一般了。
而且从那些线条来看,分明是更改了很多次,想要精益求精,谢仪却说是自己的随笔之作,这份态度……连辛夷都只能呵呵了。
谢仪却丝毫不介意,直接撩衣摆坐下,不拿正眼看人,垂眸手中茶杯道:“听伙计说,公子是来游说我不要像国公府提亲的,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程衍再次撩开帷帽,说道:“曹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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