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缓缓开口,到也没避讳什么:“想用程棠定这盘棋,没想到那孩子却是个臭子儿,这一招走错了,走错了啊。”
孟姨娘点了点头,到底是有些可惜程棠:“只是可怜了棠儿那孩子,花一样的好年纪,就要在那琉璃花房耗上一辈子了。”
程珣趴在程老夫人的膝前,半大的孩子把那些话也听得明白了些,然后很是委屈的抬头看着程老夫人:“祖母,就不能让棠儿姐姐会来吗?”
程老夫人怜惜的揉了揉他的发顶,慈蔼道:“伯礼想让棠儿姐姐回来吗?”
程珣用力的点头,以示自己的心意诚恳:“想,棠儿姐姐烹的茶最好喝了,她说话也最好听了,只是半年都都没见到她了。”包子脸皱起来,“还有阿岫姐姐,她都不陪我玩儿,成日东奔西跑的。”
顾氏这才笑着开口道:“那大伯母下次要好好教训一下你阿岫姐姐,到时候你去汀兰水榭找她,叫她陪你好好的玩一次。”
程珣这才笑的灿然。
郑氏把程珣叫回身边:“别去烦缠祖母。”抬头对程老夫人道,“母亲,程棠那孩子是真的回不来了是吗?许了好处,那樊家老爷会放人的吧?”
季氏鄙夷的往后靠了靠:“郑昉,这事你就不要妇人之仁了,你那副菩萨心肠不好使的。”继而不断的泼着冷水,“你这意思,就是要母亲去开口了?”
郑氏脸色一讪:“没有。”
“再者说了。”季氏也懒得在外人面前挤兑郑氏,倒显得自己不大度,“程棠许给樊家老爷,那是东府的白老夫人的主意,和咱们国公府没有关系,那白老夫人又是个在乎名声面头的,把程棠接回来,就算是合离,也会被说成弃妇,这可是有辱门楣的事情,白老夫人才不会那么做。”
孟姨娘也道:“想必那樊家老爷也不会放人的。”
郑氏心头冰凉:“那这么说,程棠……”
“人各有命。”
季氏利落道:“谁让她摊上那样一个祖母,白瞎了好出身。”话里带刺,“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小门户入望族,还能做正夫人吗?”
郑氏被她说的愈发拘谨,还是顾氏看了看,打圆场道:“罢了,咱们用完了朝食就别在这里打扰母亲休息了。”
说罢,给程老夫人行礼后,带着她们一齐离开。
程老夫人回去卧房,听红参说程岐出门去了,便叫了月盈来问话,这才得知那人去赴约了,有些不放心程岐冒然出门。
“身边也只跟了一个那么小的青苗。”程老夫人道,“你们也由着她。”
月盈道:“老夫人放心,奴已经着人去通知宗玉少爷了,若是姑娘出城,在绿茵阁那边也有个照应,再者说了,咱家姑娘的身份,万家也不敢怠慢。”
程老夫人闻言,稍加放心,称赞月盈两句做事细心,然后叫她下去。
老太太由周妈妈扶着坐在帐床上,捉摸道:“……程衍啊。”
周妈妈不解道:“宗玉少爷怎么了?”
程老夫人摇了摇头:“沙漠的这个脸啊,怕是不会好了,那么大的一片伤疤在脸上,别说是入宫了,就是一般嫁人也难啊。”
周妈妈忙安抚道:“老夫人放心,姑娘的脸一定会没事的。”
程老夫人俨然听不进去,在心里面盘算着什么:“她程岐又不是什么西施貂蝉杨贵妃。”瞥眼旁边的那盆富贵竹,“得另行打算才是。”
…
…
“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青苗坐在程岐旁边,晃悠的有些困倦,微微斜靠着她,却不敢用力。
程岐苦笑这孩子如此小就举步维艰的,叫她放心靠着,说道:“万菁菁约我在朱雀楼旁边的九层高塔说话,咱们这是出城去。”
车厢里就她们两人,青苗小心翼翼道:“出城去?还去那塔上?”攥了攥程岐的衣角,“这实在是奇怪,姑娘……要不然还是别去了。”
要谈私密的事情,自然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程岐叫青苗别紧张,催促车夫快些赶路,直到将至晌午,才到了那九层塔下。
那塔空置了很久,但却经常有人打扫,算不得脏污,塔前还有一座凉亭,顶上盖着薄薄的雪,里面坐着等候了许久的万菁菁。
那人居然一个婢女都没带,瞧见下车的青苗,眉间一蹙。
程岐没管,拉着青苗过去,万菁菁的脸色看上去很是憔悴:“万菁菁,我如约而来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了吧。”
万菁菁透过帷帽打量着程岐的脸,隐隐绰绰看不太清,便道:“我要说什么你必定是心知肚明,还请你摈退左右,咱们塔上去说。”
程岐瞥了一眼那高塔,只得答应了万菁菁的请求,她迈步先行,两人进去塔内之后,万菁菁落上了门锁,美名其曰道:“怕有人跟进来,你别怪罪。”
程岐如何会怕一个小小的万菁菁,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人一路无言的上去了第九层,那里的高窗没有遮挡,稍不留神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程岐,我……”
“上屋抽梯吗?”
万菁菁刚刚开口,就已经被程岐看穿,她一愣,脸色有些艰难:“你果然聪明过人,怪不得韩岄都栽在了你的手里。”
程岐转过身,冷静道:“你落锁的时候,我就已经踩到了。”理了理袖子,瞧着云履上扑的灰尘,“你今日找我,无非是想让我帮你。”
万菁菁难以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程岐则继续道:“韩岄现在还没醒,但听梁城的风声,也快醒了,到时候那人必定会来找你算账,你害怕,想让我给你出个主意,对不对?”
被程岐整个戳穿,万菁菁索性也露出本相来,眼圈微红,看来也为自己当时的冲动之举而生出了无尽的悔意。
她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因为那几句话,便做了那可使家族倾覆的事情。
“程岐。”
万菁菁不太确定的说道:“你不会……不帮我吧。”
“昔日东汉末年,那荆州牧宠爱幼子,冷落长子刘琦,刘琦又担心自己会被后母当成眼中钉拔掉,便请诸葛孔明为自己出谋划策,上屋抽梯一计后,诸葛孔明不得已为他出了一计。”程岐平静的深吸了一口气,“他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现在,你可懂我的意思了吗?”
万菁菁蹙了蹙眉,思忖道:“你是想让我离开锡平?”
“听说你的姨夫在昆州颇有权势,就算关系再不好,你去投靠,总要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做出些样子来。”程岐淡淡道,“更何况,韩岄醒来,急着找到算账的也只是你而已,她虽然有做舅舅的葛使君,但那人为官多年,最会分辨利弊,韩岄已经是他盘上的弃子,他如何会为了韩岄把手伸去那么远的昆州,就算顾着你姨夫的面子,时间久了,也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程岐说的很有道理,万菁菁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儿,觉得此时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但是……但是她不能去昆州,她不能去昆州!
“程岐。”万菁菁为难道,“我不能去昆州。”
程岐不解道:“就算你娘和你小姨的关系僵了多年,但你好歹也是她唯一的亲外甥女,她不会不管你的,你若是留在锡平,是逃不出韩岄的手掌心的。”
万菁菁摇了摇头,侧过身极其难堪道:“程岐,不是谁都像你那般,有疼爱你的兄弟姐妹,也不是所有舅姨亲戚,都似你舅舅一般。”
程岐觉得这话里另有玄机,便静等万菁菁继续开口。
那人撑不住,果然将事情的真相说了:“程岐,当初是我娘先和我姨夫私下好上了的,但是……我祖母偏疼我小姨,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们,叫我小姨嫁给姨夫去昆州过好日子了,我娘气怒,在成亲的当天大闹了一场,还把我小姨的脸给抓的破了相,自此近二十年,两家毫无往来。”
程岐闻言,暗暗一惊,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若是我小姨听说了我的事。”万菁菁无奈道,“别说帮我了,怕是要连放十里的爆竹好好的庆祝一番,所以。”她抬起头,“求你帮帮我。”
程岐迟疑:“可我怎么帮你啊?”
万菁菁坦然道:“程岐,现在的锡平,也就只有你们程家和陈家……能和韩家相抗了,陈家我够不上,而程家……我也只有找你了。”
程岐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万菁菁,先不提你私自纵火的事,和我没有丝毫的干系,就说从前,你在朱雀楼是如何折辱我的,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这样拼尽全力的帮你,你未免也太过自私自利了吧。”
万菁菁既然把她约上了塔,自然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她瞪了瞪眼,横跨一步在九层的门前,不顾一切的切齿道:“程岐!你今天帮也得帮我!不帮也得帮我!你要是不帮!那咱们两个就一起掉下去摔死才算!”
程岐一愣:“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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