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墙上挂着的那部4英寸的液晶电视,正放着一部重播了无数遍的抗战剧,声音开得挺大,机枪声、炮声响成一片,嘈杂得不行。值班室面积不大,不到二十平米,陈设也相当简单。门口摆着一张和接待室一模一样的木沙发,红色的油漆都被蹭掉了一大半,露出了里面木材的原色。正中间靠墙摆了两张相对的办公桌,桌上堆满了过时的报纸。墙上贴满了值班纪律、应急流程之类的规章制度,江春水看了半天,都是一些假大空的套话,基本没有什么可操作性和实用价值。一本签满了名字的签到本摊开放在桌面上,江春水拿起来看了看,每一个人认识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签名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帮人签到都签得这么不用心,字迹都不知道改一下。”江春水感觉有点好笑,帮人签到这样的事情他可没少做,但作为本科生,他造假的水平可高的多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为了帮死党江游蒙蔽值班老师,江春水还专门学了好几种不同风格的字迹。凭借着这种做一行精一行的专研精神和认真负责的态度,到后来,江春水出入校门都不用跟老师请假,直接自己刷刷写个请假条再模仿老师的笔迹签上,拿来蒙骗保卫科的大叔屡试不爽。
等了没多久,彭建国跟着送床进来的货车回来了。帮着工人把床搬上楼,江春水一刻不停的按着图纸着手组装。一个人装床架破费力气,忙活了半天,江春水也没拧上几颗螺丝钉。那边彭建国在安慕的协助下,两下就搞定了。见江春水忙得满头大汗,刚准备过来搭把手,那边安慕就开始催他走了。
“没事,老彭,你先走,我一个人可以的。”看了一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彭建国,江春水主动解了他的围。
“那行,你慢慢弄。要是弄不来就放着等晚上我回来再一起搞。”彭建国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站起来说道。
彭建国他们刚走没一会,江春水就耐不住烦直接把手里的扳手给摔了。没人帮平衡床架,螺丝怎么也扭不进去,来回几次反而把手给挫伤了,性格本来就暴烈的江春水心里更加窝火,干脆罢工顺势一脚把刚组装好的两根横梁也给踢开了。
郁闷不已的江春水在阳台上抽了支烟,回想到人家两口子合作无间的样子,心里愈加不是滋味。本来江春水今天是想让王静一块跟着来帮忙的,不过见她没主动说要来,江春水意兴阑珊地也就没提这档子事了。
“老婆啊,看来还是得找一个主动体贴点的,不会换位思考,凡事都要自己说出来才做的就不叫爱人,而是佣人了。”想到这里,江春水不禁黯然神伤。
和王静在一起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本来处的也还行,这都到要谈婚论嫁的关口了,江春水却犹豫了起来。以前没发现的问题,现在突然变得格外显目了,以前对方身上瑕不掩瑜的小毛病没觉着有什么,现在却越发的不满起来。跟江游聊起这事,那货还没心没肺的嘲笑自己这是婚前恐惧症,得去看心理医生。不过江春水自个明白,这是出身不好的人的通病,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相较于后天的教育和经历,先天的环境显然才是塑造一个人的关键。卑微的出生和困苦的环境在江春水的身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哪怕自己现在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裤,每天人模狗样的在城市里里进进出出,但江春水自己才知道,卑微的出生决定了他不可能成为一个自信的人,即使后天花费再大地努力也无法消弭先天出身在人们心底烙下的巨da阴影。
这些年,江春水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能够实现财务自由,企图通过物质层面的富裕来填满打小养成的卑微姿态。哪怕再苦再难,他都咬牙死命撑住,从不叫苦叫累,也从不会向他人寻求援助,在他的理解里,生活就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一切。这就是自卑最明显的特征:极力想通过外在的强势来掩盖内心的恐惧。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敏感而脆弱的自己才会现出原形,希望被爱,希望被关注,而不是永远的假装加强和做付出的那一方。
真正的乐观,就是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的人,从这个层面来说,乐观主义者也必然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想到这里,江春水开始考虑自己是否真的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