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姬说着,猛地起身,向着公子成的马车撞去,拂右虽是手疾眼快,却也只是抓住了她薄薄的衣袖,那绢帛的衣裳‘嘶啦’一声分作两半,却并没减去秋姬的去势。
眼看秋姬便要一头撞上马车,突然一道黑影划过,‘啪’地一声,正落在秋姬肩胛骨处,就听‘叭’的一声脆响,秋姬惨叫一声,倒飞出了一丈多远。
“女史!”随行的婢女惊呼着上前扶起落地的秋姬,秋姬缓了好一会儿,满眼恐惧地看向车旁拍打着剑鞘,一脸嫌恶的勇,捂着肩膀瑟缩了下。
“还不快滚!”勇厌恶地瞟了秋姬身旁的婢女一眼,这一眼满含杀气,吓得那婢女赶紧低头应是。
两个小婢扶着秋姬起了身,由拂右押着,一瘸一拐地向着园门行去,秋姬扶着痛得似是断裂了的肩膀,回头看了眼晴阳下那黑色的马车,一咬牙,随着婢子踉跄着出了园子。
一路被拂右押着到了门口,秋姬早已痛得面白如纸,待她前脚刚踏出府门,身后那高大的黑漆大门硬‘砰’地一声关闭,那关门的气浪扑在她颈后,直是让她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转回头望向那熟悉的门楣,秋姬紧咬着唇,眼中浮上一层湿意,肩膀上的痛楚虽是难于忍受,可比之她心里的痛,差之千里。
紧紧地闭了闭眼,秋姬低声吩咐道。“走!回去禀报王上!”
“是。”两个婢子应声,扶着秋姬慢慢下了门口的青石台,走向对面巷中的一辆小巧的马车。
到了车前,一个婢子攀上车辕轻轻挑起帘布,马车里头一个装扮仆素的妇人侧坐着看了眼狼狈的秋姬,冷冷开口。
“秋姬,怎的被阿成赶出来了?你还真是无用!”
秋姬冷笑了声,扶着肩膀上了车,坐到那妇人身侧瞥了她一眼同样冷声道。“贞夫人尚不如妾,连府门都不敢近呢。”
“呵,我与你不同,不必受辱,阿成自会待我如初。”贞夫人双眼一眯,望着对面那崭新的黑漆大门,轻蔑地一笑,吩咐道。“回宫!”
马车驶动,慢慢悠悠地穿过那巷口,驶过公子成府门外,直向着大梁王宫而去。
……
齐宫,显阳殿。
夕阳中的显阳殿外,依旧花木扶疏,园景秀丽,与往时不同的是,园子里多了十来株金黄的桂树,九月丹桂开得正盛,浓甜的香气散了满园,薰人欲醉。
殿中富丽的几案地毯,早已换做了简朴素净的檀木几短绒的棕毯,乍一看去,仿佛是哪个普通富户的厅堂,全然没有半分国母居处应有的贵气。
此时,一个模样二十五六的妇人坐在殿中,翻看着手上一卷竹简,她一身丁香色裙裳,头戴荆钗,略圆的脸上未施脂粉,却是透着一股自然流露的雍容之气。
大殿中安静得出奇,正中跪着两个装扮艳丽的美人,两个美人双手高举着茶盏一动不动,其中一个似是没了力气,玉手一歪,那满满的碧绿茶汤便淋湿了那美人皓白的玉腕。
“嗯?”那素容的妇人瞟了地上的美人一眼,沉声道。“拉下去,鞭责五十!”
“华夫人!不!王后!王后饶命!求王后开恩,王后开恩啊!”那美人吓得面无血色,伏在地上,直把头磕得砰砰直响。
“华夫人?”素容的妇人冷冷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慢慢走下地台。
她走得很慢,带着雍容傲气,缓缓地走到那美人身侧收住脚步,弯身睨着那美人道。
“秦姬,你莫不是以为还在公子府中么?王上他七日后便是这大齐之王,你竟敢称我华夫人?可知有罪?”
“是!是!奴婢知罪,知罪了!王后饶命!求王后饶命!”那秦姬磕头如捣蒜,直似是要把那铺着棕毯的地板磕出个洞来。
“饶你?呵,王上许是会饶了你,国丧之时,你媚惑君王,还想为自身开脱,秦姬,你有罪!罪不可恕!”那华夫人说着,一甩衣袖,高声道。“来人!把这罪妇拖了出去!”
“是!”两个健壮的宫婢上前押着那秦姬,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那举着茶盏的另一个美人直是小脸儿惨白,双手抖得如同风中树叶。
华夫人瞟她一眼,刚要开口,门外一个内侍在门口跪伏在地道。“禀王后,女史与荣华夫人求见!”
“她们倒来得快。”华夫人冷冷地瞥了地上的美人一眼,淡淡地道。“回去罢,若再不安份,与秦姬同罪!”
“是!多谢王后!王后千岁千千岁!”那美人倒也识趣,这一句千岁,让华夫人很是受用,她也不理会那美人,转身扬着下巴,一脸淡然地走回了主位的檀木几后,撩衣坐定,全然一副大梁王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