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篇布告的最特殊的一点是,所有的投标金额里,有一半属于预付市税,可以在以后的月份里逐月抵扣部分税额。
比如说某个县的盐专卖竞标费用是一百二十万钱,其中的六十万将在未来的十二个月里抵扣当月的市税,每个月可至多抵扣五万,如果没能扣足,可延续到下个月。
这个现今的预付费用策略当然也是颜良提出的,用意还是拉高竞标费用,刺激竞争,并先期获得大量的钱款,变相地获得大笔免息贷款。
由于唱卖条规的公布,导致商贾们原先打好的主意纷纷变化。
原先很有一些商贾联合在一起,准备联手吃下某一项品类的专营权,但听说可以单独竞标某个县城后,这心思便复杂了起来。
更有不少头脑灵活的商贾听说竞标费用含有一半预交税款,并且在中标当天只需要交纳三成的中标费用,其余可以在一个月内补齐,便意识到本次唱卖的竞争将会异常激烈,竞标费用可能会拉得极高。
那些常山本地的商贾对此政策倒是并无感觉,因为他们可以从本地调集大笔钱款来交纳中标费用,但那些远道而来的他郡商贾则觉得这个政策十分合意。
当然,令商贾们更满意的还有。
细心的商贾在公告中发现,官方指定的交纳保证金的地点并非在相府中,而是一个叫做“常山钱庄”的新奇地方。
这些商贾可不知道钱庄是什么玩意,经过打听方才知道,这是个才开立了几天的商号,里边什么都不卖,只经营金银铜钱的兑换,以及大笔款项寄存与异地存取、借贷业务。
这年头的商贾实际上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们除了社会地位比较低微之外,既不缺钱又不缺人,见识还广。
对于钱庄这个新鲜事务,商贾们极为感兴趣,有些个更提前寻到常山钱庄里打打样。
当他们来到修建一新的常山钱庄门前,便发现钱庄附近有不少全副衣甲的士卒巡逻把守,一看便知道定然是官家特许经营的店铺,安全上极有保障。
通过挂着“常山钱庄”隶书的牌匾,迈入院中,发现影壁之后候着不少侍者。
见到有一拨顾客来到,便有一个侍者上前询问办理什么业务,并根据业务的不同带到一间间单独的屋子里处置。
这年头,类似金银铜的兑换业务早已有之,因为官方虽然以铜钱为法定货币,但金银也是默认的可流通货币,其中的比值并非恒定,而是随时变动。
钱款的借贷在这个年代已经有所发端,称之为质铺,但还未形成一个完整的行业,有时候更是私下的行为。
而款项寄存与异地存取则完全是一项新颖的业务,因为这年头谁也不放心将钱款交给别人来保管,颜良也就是依仗着盐铁酒专卖所需流转的大笔资金才强行推动此项业务的开展。
目前常山钱庄只在常山境内四个县城设有分号,分别是元氏、真定、高邑和灵寿。
另外,在常山境外也有四个分号正在加紧建设中,分别是中山国的卢奴与毋极,赵国的邯郸与襄国,准备在两地开展盐铁酒专卖的时候正式启用。
在来年开春之后,常山钱庄的分号将遍布境内十四个县城。
来自钜鹿郡廮陶县的商贾吴当家也前往了常山钱庄打探,他被单独安排在一个隔间里,有一个钱庄的伙计负责接待。
从廮陶到元氏紧赶慢赶也得一天多时间,故而吴当家为了拿下常山盐专卖预备了不少钱款,为此他特意带了十来个护卫,唯恐路上出什么意外。
但今天唱卖条规公布后,吴当家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带来的钱款恐怕还不够。
听说常山钱庄能够提供借贷业务,便前来询问。
钱庄的这名郝姓伙计前段时间在真定做过员,故而脑袋灵活口舌便给,问清了来客的需求后,解释道:“好叫这位客官知晓,鄙号接受各式田宅、车马、珠玉财宝等质押,至多可贷出质押物品价值的五成。”
吴当家略感失望,问道:“只接受田宅车马珠玉财宝?”
郝姓伙计答道:“不知客官欲要以何物质押?”
吴当家道:“盐铁酒的专营权可否?”
郝姓伙计一听后便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客官是前来参加专营权竞标的,鄙号的东主特意吩咐了,这专营权可以质押,不过因为专营权非是实物,这息钱便要比实物略高上三分。”
吴当家听说专营权可以质押,心里便笃定了不少,对于息钱的高低便没有那么在意,只是问道:“那专营权如何作价质押?”
郝姓伙计答道:“便以客官竞标金额作价,至多可质押一半。我听客官好似不是常山本地人氏,不知从哪里来?”
吴当家道:“我乃钜鹿人氏,从廮陶来。”
郝姓伙计道:“那可巧了,东主曾言,过些时日,在廮陶也会设下分号,届时客官只需将钱款存入廮陶分号,拿着存单到元氏便可以销了质押借款,只是异地存取均需要收取相应的花费。”
吴当家笑道:“噢?贵号的分号还能开到廮陶去?”
郝姓伙计得意地道:“莫说是廮陶,便是邯郸、邺城、信都、南皮等地,日后都会设有我常山钱庄的分号。”
吴当家闻言也大吃一惊,说道:“原来如此,不知贵东主是哪位?竟做得如此大买卖。”
郝姓伙计摇摇头道:“我亦不知东家是谁,此些话都是听此间掌柜吩咐。”
说完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不过有一点好叫客官知晓,这三郡国盐铁酒专卖的竞标保证金以及之后的竞标费用,都是交由本号来存管操办,所以本号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吴当家作出一个心知肚明的表情,拱手道:“谢过郝君指点,在下自然是信任贵号的实力,待后日唱卖完毕,少不得要再来找郝君帮忙办理质押贷款业务。”
郝姓伙计道:“不敢言劳,客官但称我经理便是,这是咱东主吩咐的称呼,取经办理事之意。”
吴当家笑道:“好称呼!那在下便先谢过郝经理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