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江明顺进来了,月荷让母亲扶她坐起来,又喘了几口气,然后奋力挪动身子,在床上对着江明顺跪了下来,艰难地说:“妹夫、妹妹,我是不成了,这个孩子我就托付给你们了,求妹夫看在姐姐是个可怜人的份上,包涵一下这个孩子,将她养大,我会一直记住你们的大恩大德,来生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
月梅痛哭失声,上到床上想将姐姐扶起来,可是月荷眼巴巴地看着江明顺,就是不肯起来,江明顺也哭了,他对着月荷保证道:“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个孩子当我亲生的,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她,我也绝对不会因此跟月梅生分的。”
听了江明顺的保证,月荷连说了几句“谢谢”,才在母亲和妹妹的扶持下,慢慢地躺了下去。
天马上就要亮了,可是她的生命之钟,却只能在此时戛然而止。
弥留之际,刘母将她的父亲和兄弟都叫了进来,月荷看了他们一眼,断断续续地说:“我……走到……现在,是我……自己命……薄,不要想着……报仇,不……值得,我只要……你们都……好好地……好好地活着,让这个……孩子……好好地……活着。”
小小的晨星根本不知道母亲已经油尽灯枯,她睁开了自己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而这个时候,她的母亲,最后一次抚摸了她的小脸,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胡玄宁并不是一个爱哭的男人,可是在今天,听了月荷惨死的经过,他跟着月梅一起哭了很久。
他生于高门,生活顺遂,却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矫情地愤怒、矫情地感慨人世不公,他从没有想到,有的人,毕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让亲人都好好地活下去。
他一定要找到这个真凶,一定要为月荷出了这口恶气!
月梅的情绪已经崩溃,她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之后的事情,江明顺只好替她说完:
“大姐去了之后,岳父母觉得这件事毕竟不光彩,就想无声无息地把大姐的丧事办了,可是两个舅兄心里难受,还是连夜去买了白绫布,找了一个教书先生,用红墨水在白绫上写了四个字:血债血偿,然后挂在了饭店的门头上。”
“街坊们这才知道,月荷已经去了,虽然我们不是这里的人,跟周围的人也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但是在停灵的那几天,每天还是有很多善良的街坊们过来,给月荷的牌位上一炷香,安慰我们会替我们作证,绝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
“因为月荷是横死,停灵三天就要入土,入土那天,大舅兄发现那个害死月荷的、大眼睛的男人竟然站在路边的人群里,还假仁假义地泪流满面,舅兄拿着棍子就上去了,如果不是岳父拼死拦住,那个男人肯定会被舅兄打死!”
“办完丧事之后,我和月梅为了不漏形迹,为了晨星的安全,忍痛将饭店盘了别人,我们换到了城南,在那里继续开饭店,直到晨星五岁,她爷爷的腰伤了,我跟月梅才带着她回到了镇上。”
“好在晨星自幼跟着我们,也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世,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也希望胡先生能保守这个秘密,不要给晨星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胡玄宁慎重地点点头,哑着嗓子说:“你们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我跟你们一样,希望晨星这一辈子能够无忧无虑、幸福安宁。”